书城古代言情宫斗权谋完美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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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试探

五月初夏(注:本文所有时间皆为农历),皇太后和皇帝率重臣们依例夏捺钵避暑,而恒王则被命令留在上京思过,皇太后将小儿子隆裕带在了身边。

南院枢密使的牙帐内,药香弥散,前来奏事的官员见皇帝在此,都感到非常吃惊,“陛下,您是…..”

皇帝表情自然的放下空了的药碗,笑道:“楚王爷病体未曾痊愈,诸卿择要事禀告即可。“

众位官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气氛甚是尴尬,原本半躺在卧椅上的韩德让快速的站了起来,躬身进言:“微臣启奏陛下,臣身有小恙,即蒙陛下亲幸牙帐,实是天恩浩荡,臣今日之病体恐难以处置公务…..“

隆绪听到此处,不由身体微微前倾,凝神静听,心中暗思:“相父想要如何?“桌子上的药碗轻微受震,晃了两晃。

韩德让微微低头,目光扫过众位官吏,最后在皇帝脸上停留,“本官劳请诸君将今日之公务直接报予陛下圣裁。“韩德让微笑着缓缓说。

隆绪感到一丝紧张,平日他所阅之公文都是母后精挑细选,循序渐进,今日突然大规模检阅南枢密院的公文,总是有些慌怯,再则,这些官员会听相父的话吗?

“枢密使大人您若病体不适,公事即交由下官处置,何须劳动圣裁?”一名官吏出列说道。

韩德让脸色微变,隆绪略有不悦,“自己毕竟是皇帝。”

“怎么?陛下不能圣裁南枢密院事务吗?”洪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皇太后自背箭囊,一身深紫色猎袍快步走入牙帐内,众官吏纷纷下跪,隆绪和韩德让也躬身行礼。

萧绰将两人轻轻扶回到座位,自己则站在众人间高声道:“楚王爷近来身体不适,依他的意见,请陛下圣裁乃常理之事,卿等何故辞拒,朕虽然在摄政,但陛下年岁渐长,常伴朕之左右,参习政务。圣裁事宜也是当然,卿等之言实是有辱圣威!”皇太后的语调不急不慢,却字字蕴含威慑之意。

跪着的官吏们更加紧张,汗珠不停的滑落。

皇太后停了一会儿,缓了缓语气,“公文留下退下吧,若再有下次定责不饶。”

“谢太后陛下。”众官吏放下公文,如蒙大赦般飞快的退了出去。

“母后….”

“不要说了,公文等着你批复呢。”萧绰微笑着说,“绪儿该多经历些了。”

“是母后,儿臣明白。”隆绪高声答道。

萧绰和韩德让对视一眼,心中了然,随着皇帝年岁渐长,宗亲们会时常找机会拿归政说事,而如果突然归政,有关改革可能半途而废,但是如果死抓权力则会对皇帝的身心造成严重伤害,不利于他在政治上的成熟,同时,如果他们发生了意外,皇帝必须接管朝政时却在群臣中毫无威信,将会带来施政的严重困难。为避免以上两种情况发生,萧绰必须在主导朝政的同时,注意逐渐树立皇帝的威信,以便在任何情况下权力都可以平稳交接。

“绪儿,你就在这里处理公文吧,有问题的话相父会教你,晚上娘会来看你的成果,放大胆子,娘要的是见地,不是顺从。娘换身衣服去北院那边看看。”萧绰说完向崇德宫走去。

明月高悬时,隆绪终于看完了最后一份公文,疲惫的摇了摇头,韩德让将凉茶送到面前,“绪儿,喝茶吧。”

“好累啊,相父。”隆绪初次批阅如此众多的公文,忍不住小声抱怨。

“对不起,臣没想到今天有那么多。”韩德让略带歉意的说。

“相父每天都要有那么多公文要看?”隆绪认真的问道。

“臣习惯了,速度要快得多,这其中的一部分是必须报予圣裁的,其他都应由南院枢密使直接下达下级官僚经办。”韩德让耐心解释。

“呵呵。”萧绰一身浅蓝色便服,上绣精美翠竹,快步走了进来,“怎么样啊?绪儿。”

“母后,真的好多。”隆绪半是撒娇,半是认真。

“两院枢密使每天就是这么辛苦的,他们掌握着全国的命脉。身为君主你要真心体会他们的辛苦,同时这两个位置,不是人人可担任的,若选了庸碌无能之辈,国政就要大祸临头了。”

“是,儿臣谨记于心。”

“绪儿,还有一点一定要记得,外臣面前不能对臣太好,这会给他们错误的信号,损及你的威严。”韩德让微笑着叮咛。

“不是这样的,有异谋的人不会因为儿臣对您的冷淡而感觉到儿臣的威严。”隆绪微笑着答话,“儿臣希望您不要有任何顾虑。”隆绪语气真挚,句句真心。

“谢谢你了,绪儿。”韩德让非常感动,“有子如此,夫复何求?”欣喜赞叹道。

“相父,您要为儿臣成就大契丹的光辉未来。”隆绪认真中带着深深信任。

“那是当然的,你的母亲可是让我实现了为人臣子的最高心愿。”

“福泽百姓是明君之天职,幸苍天庇佑娘如此之多,有千古贤臣知音在侧。”

“儿臣会知道惜福的。”隆绪牵着两人的手说。

三人聊兴甚浓,二更鼓响,隆绪才起身欲离去,猛然间帐外马蹄声骤响,三人顿时脸色凝重,韩德让甚至拿下了悬挂着佩剑,萧绰缓缓摇头,:“让哥不要,身体没全好,会落病根的。”

“太后陛下…..”一位信使打扮的男子快步走了进来,“上京来的奏疏,宣政殿学士马得臣病逝。”

隆绪闻言,立时四目泪流,“怎么那么快?他答应过朕会再给朕讲课的,”

“陛下,人是抗不过天命的,人终有一死,重要的是,活着的时候做有益的事情。”萧绰感伤的说。

“陛下请节哀。得臣兄确实可惜了。”

牙帐内气氛无限凄凉。

次日,皇帝诏命有司赐予葬具。

而汴京城内的一座清雅的小院中,一位身着黑色锦缎的女子,怔然的看着面前身着华丽棉衣的贵夫人。时值初夏,她却身披棉衣,脸色惨如白纸,显然是沉疴已久。“

“什么也不要说听着就好。”贵夫人艰难的开口,“要耐心,你会回到王府去的,王爷他再次赐婚的时候,新夫人一定会加恩的,好好照顾他,他真的爱你。不要辜负我,好好照顾他,替他生个孩子吧,他真的很喜欢孩子。”

“王妃娘娘,您的身子…..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王爷要是知道,奴婢们担不起的。”

“不会的,夫君他很通情达理,我先走了。”

“王妃娘娘…..“

“记得他很爱你,所以为他耐心等待吧。“

夜,刘娥脱下了黑色锦裙,抬头看着窗外的月光,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她虚弱而真切的叮咛。

因为皇帝的赐婚,她被迫离开王府,因为出身太低,王爷的乳娘怕她带坏年轻的王爷,也怕她夺了王妃的宠爱。

之后,她也曾耳闻,王妃娘娘是位善良贤淑的女子,待人非常和睦,王爷甚是喜欢,恩爱无间。

今日看见传闻中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她真的被震撼了,虽然病得很厉害,眉宇间却时时流露出慈善,高雅的气韵,是她远远比不上的。

她永远无法超越。

凉风吹过,赵元侃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凉意,御医从房里走了出来,无奈的摇了摇头。

元侃走了进去,妻子平躺在床上,“夫君,找个父皇高兴的时候,把她接回来吧,妾身知道你疼我,也知道你真的想她,妾身无福聆听让你欢悦的鼓声了,很抱歉,没能为您留下子嗣,请替妾身转禀父皇,潘家会永远铭记皇家的恩赐。“

“夫人,不要这样吧,父皇还等着你进宫替她解闷呢,为夫的娘走的早,不要再离开我,拜托了。“元侃泪流满面的哭泣道。

“对不起,妾身不能答应夫君了,今天我去见过她了,他很好,一定要幸福。“

“夫人,休息吧,别再说了,在我怀里好好睡吧,我们会有孩子的。”元侃将潘氏抱在怀中。看着她带着满足的笑容沉沉睡去,任凭泪水湿透衣衫。

王府举哀,皇帝震惊,哀叹连连。

宋端珙元年五月,襄王赵元侃妻莒国夫人潘氏病逝,时年二十二岁。后赵元侃登基即位为真宗,于至道三年六月追册为章怀皇后。

但是真宗皇帝不会想到,后世评书中,章怀皇后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凶恶狡诈的西宫奸妃,实乃可叹。

不久,耶律休哥不能忍受唐河之败,请命再度南伐,终是在李继隆率领宋军的顽强抵抗下败归,皇太后闻报并无太多不满,自知强国之路尚须做很多努力,只是她不曾想到,一场小的朝堂地震正在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