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宫斗权谋完美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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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字幅

秋末的早晨寒意浓重,御花园里落叶满地,皇太后一身红艳的裘衣,俨然已是冬日的打扮,看着眼前光秃秃的树木,悠悠的说:“韩卿你好大的胆子,敢在禀告公事的文书里调情。”

站在两步外的韩德让,一身暖融融的裘衣加护肩,不紧不慢的回答,“臣冤枉,臣并未在任何奏疏中有不恭之语。”嘴角微微上扬。

皇太后猛得转身,腰间的玉质配饰发出清脆的响声,半怒半笑道:“想不到你这个君子也会耍赖啊。”

“太后….”韩德让低头静待下文,皇太后许久无言,隔了半晌,说:“你不知道如何向陛下用正式的奏章描述那天晚上的事情,朕就知道吗?”皇太后语带幽怨,“小妹可不愿意只向陛下报告情节而已,你的内心我怎么可能转达准确呢?”

韩德让沉默了,内心感动和淡淡恐惧交织,他了然皇太后的意思,却不敢轻易应允,随着皇帝年岁渐长,出于各种目的,在皇帝耳边旁敲侧击亲政的声音会逐渐增多,他的地位将使他成为主要的攻击目标,皇帝孝顺贤明,心地纯良,但毕竟是九五之尊,任何一个微小的刺激都可能是来日鸿沟的开始,而他必须为了韩家极力避免裂痕的产生,他终是没有勇气主动堵死后路的,虽然他愿意为了皇帝付出生命,但是韩家的覆灭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更何况,那封信里确实有对先帝大

不敬之语。

“太后陛下,请您许可我保全韩氏一门的用心吧。”韩德让语气诚恳,

“韩卿,如果现在朕赐你一死呢?”萧绰一脸严肃地说。

韩德让的大脑霎时间一片空白,不明白皇太后此话何意,是真是假,良久,平静的声音飘入耳际,“如果您真的认为大契丹的事业不再需要微臣,我愿意接受您对大不敬之罪应有的惩罚。”

“你不担心朕会在你死后,把韩家连根拔起吗?”皇太后一脸冰霜的问道。

“太后陛下不喜连坐。”韩德让脱口而出。他恍然了解皇太后的用意,只是她何必这样坚持。

“既然如此,你是不相信陛下呢?还是对自己的家族没有信心呢?”萧绰脸色温和了许多。

“臣绝对相信陛下,无论过去,现在,将来都是如此,否则…..”韩德让惊觉自己一时激动说过了头,忙闭嘴。

“否则坐在皇帝宝座上的就不会是当今圣上,我们也不会在这里说话了。”萧绰的语气恢复了温和,接过了话头。

“太后陛下…..”韩德让一时语塞。

“你不曾恐惧过利刃和攻击,即使它们来自朕或者陛下,在先帝宾天的那个夜晚,你的选择就已经说明一切。”萧绰的声音愈发温柔,“你更怕的是在绪儿心里投下另一道阴影。”

“太后您了解微臣,所以请….”韩德让适时劝告道。

萧绰笑了,迈开步子向凉亭走去,喊道:“雪儿,备茶点。”一阵风吹得地上的落叶纷纷飘起,沙沙作响,韩德让缓步跟了上去,心头存着淡淡疑惑,“燕妹她到底想怎样?”

他和宁王的会面诸多情节不宜出现在正式奏疏中,加之一时兴起写了份奏事兼情感告白的信件私下传递。其中有抱怨之语。

“有些过头了”韩德让不禁懊恼,“我也真是的,这把年纪了居然还心血来潮。”

雪儿带人摆好茶点,便退了下去。她对今天的反常气氛很不适应。

天色逐渐放晴,萧绰优雅的端起茶碗,坐在正对面的韩德让直视着一双秀目,希望看懂她的想法。

萧绰满面笑容的和她对视,韩德让愈发迷惑,最终放弃了,笑道:“微希望被陛下怨恨,纵然微臣难以逃脱宿命的安排,微臣也不希望在陛下的眼睛里看到对微臣的怨恨。”

“让哥你向来思维缜密,难道陛下看到这封信就一定会恨上你吗?”萧绰温柔的问道。

韩德让猛得从石座上站了起来,不住的摇头,“这不可能。“嘴里轻声说着,表情非常抗拒。

萧绰缓缓站了起来,挪步到韩德让身边,轻轻按摩他的肩膀,“还记得吗?也是在这个凉亭里,我向陛下证实鸳鸯剑的涵义,当时他并没有愤怒,我在他的眼神里看到理解和感动,而没有怨恨。那么今天你只是说了句实话,又有什么担心的呢?你在担心绪儿怨上他亲爹吧。“萧绰拉长了声调。

韩德让回头看着萧绰的脸,久久无语,“让哥,正所谓你为韩家的未来所担心一样,朝堂和陛下的身边总会有杂音,我们出于朝政平衡和磨砺绪儿的考虑,不会也不能斩尽杀绝。那么对抗这些杂音的最好方法就是让他们说了等于没说。“萧绰始终挂着灿烂的笑容,她对儿子的定力非常有信心。

“既然如此,就依你。“韩德让温和的笑道。他已经平静了,将命运交予贤明的君上裁决是他一贯的原则。他相信自己更相信陛下。至于那个被拆穿的隐秘,他觉得自己确实有些杞人忧天。

心情放松了,韩德让边品着茶边看风景边闲聊着,突然一个难得一见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萧绰快步挡住了那人的去路,“孙儿给皇太后请安。”声音中带有一丝慌怯。

“快起来。”萧绰用手搀起了小男孩,这个孩子一身锦服,线条风格朴实无华,“你怕我吗?”皇太后牵着他的手问道。

男孩沉默无语,低下了头,避开了萧绰的目光。

“臣妾给皇太后陛下,楚王爷请安。”一身橘黄色秋衣的少妇躬身下拜。

男孩挣脱萧绰的手,扑到了少妇怀中,“熏,你把朕描述成凶恶的人吗?佛宝奴怕成这样?”萧绰甚为不悦。

“太后陛下明鉴,佛宝奴是因为….”熏言语支吾。

“皇太后,皇后千岁她冷待孙儿….”佛宝奴小声说道,熏狠狠瞪了儿子一眼,佛宝奴不再说话。

“皇后只是身体不适合,所以没有向佛宝奴祝贺生日。”熏淡淡的说,似乎并不在意皇后对他们母子的漠视。

萧绰脸色一沉,却说:“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祖母送你几本书吧,你也该请个先生了。”萧绰微笑着说。

“谢皇太后。”佛宝奴听了这话,放松了许多,大声答道。

“去吧。”萧绰口气轻松,“朕该去看奏章了。”

熏带着佛宝奴退了下去,回到寝殿,心腹侍婢开口道:“您还是去贵妃娘娘那里一次为好,现在宫里的嫔妃都在摸她的脾气呢。”

“是啊。”熏叫了声,数日前贵妃的册封礼,她卧病在床,而未能依礼表示祝贺。

想到这里,坐在镜前补了妆容,拉上儿子跨出了门,“我们又要去哪里?母亲。”佛宝奴小声嘀咕。

熏没有作答,她在回忆着让她感动的初次见面。

简洁的通报后,菩萨哥亲自迎了出来,“熏姐姐身子好些了吗,快请里面坐。”菩萨哥甚是亲热地说。

“佛宝奴也来了啊。怡晴,给皇子准备点心。”菩萨哥热情的招呼着。佛宝奴跟着怡晴走进了别间。

熏仔细打量着布置雅致的卧房,挂在墙上的一幅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夫惟不争故天下莫与之争。”没有落款。

两人坐定,菩萨哥亲自倒了杯茶,熏离座躬身一礼,恭喜 您了贵妃娘娘。“

“谢谢你尚衣。”菩萨哥端正坐姿微笑道。

熏垂下眼帘,心里 一阵翻腾,她已经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是不凡的,分寸拿捏很到位,熏的目光再次转向了墙上的书法。

“坐吧。”菩萨哥示意,熏坐了下来,目光却没有离开那幅字,菩萨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露出了笑容,“这是我写着玩的,姐姐以为如何?”

“贵妃娘娘,臣妾不懂书法,只知道这句话出自道家的经典《道德经》。”

菩萨哥微微点头,岔开了话题,两个女人一搭一搭的闲聊了许久,临近午膳时,熏才告辞出来。

看着打着饱嗝的儿子,熏正色道:“那位是贵妃娘娘,以后不可以那么放肆。”

送走了熏,菩萨哥坐在椅子上,出神的看着墙上的字幅,“夫惟不争,故天下莫与之争。“册封礼的前夜,云儿送来了的字幅上写着这句话,菩萨哥知道舅舅不喜道家学说,却送这句话给她作为贺礼,定有深意,那一夜,她不停的临摹着那幅字,思索着其中深意。

偌大的皇宫,嫔妃众多,不争有活路吗?数日来她不断思考着,每日她都会依照礼法给皇后请安三次,这是皇后对她的特别“关照“每次看到皇后冰冷的面容 ,她都觉得压抑。

连日的思索终于有了答案,皇后把位置看得太重,所以她在恐惧中生活,完全没有乐趣。皇后在争斗,可她不快乐,这样的生活真的好吗?为了地位而争夺,可皇后的地位还是岌岌可危,后宫中有两位后族出身的女子怀孕了。过分的看重地位是悲哀的,单纯为了地位而争夺更是悲哀。

“放弃争夺之心,做好自己的本分,就会快乐而出色的。这就是舅舅要告诉我的吧。”菩萨哥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