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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未亡人的归途(4)

“这样一来,你根本不必出去。”少年最后一句话既没有冷意,也没有笑意,冷笑声更是忽然变成了叹气声。

他在叹气,可为何而叹?

为对方?为自己?

他说了不算太长的一段话,额上已有滴滴冷汗渗出,左掌更是将手心沁出的冷汗紧握成了热汗。

在平常,他就是说再多比这还要长的话,都绝不会出汗。

可是他太紧张了,说话时整个人就如同在薄冰上行走,步步惊心,只要有一步走错,就会掉入冰河。

而掉下去就只有死。

他不能死,也不能说错一句话一个字。但往往人越是紧张,就往往越容易说错话,这是天下任何武功都不能改变的,就是连传说中的那些神仙都无法做到。

不过幸好少年还没有紧张到连话都说不清,只要他吐字清晰,将每一句话说得清清楚楚,就已足够,足够令对方相信。

因为所说的无一不是再正确不过的事实,而事实本身就有一种令人值得信赖的魅力。

而他也确定自己每一个字都吐得很清晰,每一句话都说得很清楚。

只是还不确定是否会令对方改变心意。

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对方的心已动摇。

心动则乱,乱必不稳。一颗稳不下来的心是无法控制手抖的,一只颤抖的手是拿不稳剑的。

若拿不稳剑,便会发生很多可怕的事。

但在此刻,只能发生一件事。这件事说可怕倒也不可怕,说不可怕却也不能于此时再找出一件比这件事更可怕的事了。

也正是这件事,才使少年确定对方的心已开始动摇。虽然没有看见,可却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

本来悬于肩上一寸处的长剑已平搭在了少年左肩上,锋利无比的剑刃虽然离脖子还是只有一寸的距离,可此时这一寸已跟方才那一寸有着天壤之别。

若刚才那一寸的距离能让少年横于生死之间,那此时这一寸的距离就只是一寸的距离。

因为剑身还在微微颤动,少年若是把全身内力都聚于左肩上剑脊平搭之处,就一定能将剑身紧紧吸附于此,令其动也不能动。

非但不能动,更是不能再将少年的头砍下,不能再将喉刺穿,不能再将肩劈掉,不能再将命夺走。

而少年就可以趁此时机,拔刀、转身,反手一刀反将他的头砍下,将他的喉刺穿,将他的肩劈掉,将他的命夺走。

并非是少年比他的内力强厚,然就算少年的内力比他强厚太多,若无无比高明神奇的内功相辅,无论如何也办不到。

少年所以能够做到,皆因剑在颤抖。而剑颤乃因手抖,手抖是由于心神已乱。

心乱、手抖、剑颤则必定会影响运功发力,这样一来便无法在第一时间将内力运到剑上,即使能够运到,也是寥寥无几,不够精纯,自然比不过少年运满肩上的内力。

要知道少年凝神屏息,绷紧身子,整个人就像一张拉满的弓……一张拉满的弓射出去的箭和一张松弛的弓射出去的箭,当然不可同日而语,这样高下岂非立判。

所以少年的左肩定会将剑身紧紧吸住。

而少年对于能够做到的事,一定会做。

他能够做到就一定会做,这不需要解释,刀客用刀,野狼吃肉,笔者用笔,恶人杀人还需要解释?

静。

安静又寂静。

静如流星划空。

当绚烂的流星将它所有的美丽化作光辉现于似水似梦般的夜空时,天地间所有的东西仿佛都会在那一瞬间停止。

因为那一瞬之时天地间任何东西的所有的注意力都已被它的美丽给吸引住了。

那一瞬间是永恒的,那一瞬间的美丽也是永恒。

一瞬间的静才是最静的。

只要能够抓住这一瞬间,任何的出手无论成功与否,都将会是无比美丽的。

有时候最美丽的东西往往就是最危险的东西,而最危险的东西一定是最致命的。

在这个只要出手便会立于不败之地的一瞬间,少年却没有选择出手。

谁都没有想到他会放弃这个大好时机。

他为什么要放弃?

有时候有些问题是没有答案的,但那种时候一定不是现在。

现在答案已有。

那就是剑上所有的颤动之声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消失的一刹那,一道坚定不可动摇的话声又立刻响起,“你说的对,出去根本就与送死无异,我根本不必出去。”

少年紧张的神色刹那间如烟消云散,平静的说道:“可你还是要出去。”

“就算出去是与送死无异,我也要走,我必须得离开这里。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少年忽然仰面道:“因为该知道,所以便知道。”

他忽然长叹了一口气,又接着道:“可是我现在才知道,我早该知道的,现在知道已是太迟。”

有些事情是不能失败的,可他还是失败了。

他错了,从一开始就想错了。刚才大费口舌,说的越多,便错的越严重。

但错的不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他身后的那个人,“你是错了,可我岂非也是如此,我们两个人都错了。只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我现在才知道还不算太晚,而你已然太迟。”

“太迟是因为我已没有了退路,可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少年还在叹气。

“我也已别无选择。若有选择,何必还要杀你。”

少年仍在叹气,“原来我们两个人都已无退路。原来错不在事,而在于人。”

“的确错的不是事,是人,是我们自己本身。”

少年已不再叹气,“我们两个人相遇本就是一件错的事。一旦相遇,便会都无退路。”

“因为我是我,你是你。我知道你的秘密,你也知道我太多的秘密。”

“所以我们两个人中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只能必须要有一个人去死。”少年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冷,冷如出鞘之刀。

刀又怎会冷?

因为刀出鞘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岂非就是杀人。

杀人的刀一向很冷。

可少年刀还在鞘,并未拔出。

因为他已杀不了人。

现在他只有被人杀。

人就是站在他背后把剑架在他脖子上的那个人,“但活着的人只能是我。”

“而我却非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