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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影子破灭

“明天再过来,现在这里的空间开始封闭了。”

“封闭?”

车已经驶出树林,拐弯到一条马路上。易风回望一眼漆黑白杨树林,又接着靠在柔软的靠背上。“不清楚封闭这个空间所需的条件,不过听你描述,那孩子也出来过几次,可能明天就会打开。”

第二天清晨。

因为有晨间的戏要拍,导演组早早就准备好拍摄任务,易风也正上妆。要拍的是阿黄照顾生病的农民易风的戏,还没化好妆,那边就一个工作人员匆匆跑过来说阿黄不见了。导演愣了一下,又接着看剧本,淡淡地说道:“阿黄是专业的,平时聪明的很,等会就回来了,别耽误拍摄进程就行,你们派几个人去附近找找。”

又有工作人员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导演问:“找到了?”那人点头,又无奈地叹口气,“趴坑里不出来,抱出来后又跑回去趴着,好几遍了,实在拿它没办法。”

云厉问:“在哪里的坑?”

“就是靠近那边树林的一条土沟旁边的。”

云厉看了一眼易风。原先那孩子就在那边待过,他追上去时就沿着那条路。而他们昨天才对女孩的事有了一点头绪,今天阿黄就趴在那条路上不起来。平时阿黄都很守规矩,如今的反常行为定是事出有因。而女孩与阿黄也有或多或少的联系。

易风站起来,问导演他先去阿黄那边看看,毕竟是合作伙伴,这么多天的相处也该有点感情,今天这戏没了阿黄还确实拍不好。

到了那坑旁边,阿黄无精打采地趴着,脑袋架在狗头下的小土块上,眼睛无光,看来伤心而焦虑。

那土坑周围原是围了一堆人,突然有人喊导演晕倒了,那些人便都朝摄制棚那边跑,于是就只剩了云厉和易风。

“导演晕倒?”

“嗯。”易风露出一个不可捉摸的笑。云厉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阿黄的视线时而平行,时而垂下来看着泥土和叶子。后来见没什么人了,就直起脖子往树林那边望,狗嘴里发出呜呜的哀怨声。那孩子不被家里人放出来,困在十字架陷阱里,不知是在沉睡还是在忍受辱骂。

云厉蹲下去拍拍狗头,“那孩子真的是你的朋友吗?你想说什么?”

狗不语,眼睛里复杂的东西好像要穿透树林,在最后一丝光沉寂之后,那些微妙的神色才会得以偃息。

“那孩子再晚就没办法出来了。现在导演一时半会还醒不来,要赶紧到那边去。这边的事先放放。”易风脸上难得有些着急的样子。云厉便随易风一同往那边赶。

白杨树林冷清萧寂,他们接近十字中心。

好像穿越一道时空转换的门,他们硬闯进没有童话温馨的神秘区域,清晨阳光在门后边化作乌云密布,枯瘦的乌鸦尽力唱着甜美的歌谣,树木扭曲着摇摆,黑猫越上枝头,它们齐声唱着:“欢迎来到地狱,我所欢迎的人们!”空灵的乐音于天际落下,所有一切景象都黯淡无光,灰色的重影扩大,不健康的枯藤开出黑色的花......

来自地狱的少女着了华袍,沐浴焚香后与最高处抚槛兮远望,黑发被绸带绾起,绸带在风里蜷缩,那目光里的黑瞳涣散,那楼下草木生花。我亲爱的子民们啊,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四周环绕皆是风沙,缥缈的歌声听不出歌词,远道而来的客人,你们留下来吧。

“怎么了?”云厉挥了挥眼前的风沙,打了个喷嚏,紧张地看一眼易风,他正环顾四周,皱了眉,神色很难看。

你们看到的是假,你们是假,这世界是假,我是假。

有人在说话。说话的内容听不清,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很小声,但能听到,嗡嗡在耳边回响。

听到脚步声.......

穿小皮鞋的女孩没有表情,身上的白色公主裙上染上了艳红的鲜血,在风沙大雾中仿佛一面旗帜,若隐若现。云厉不知情况,见女孩停在他们面前,“请救她。”

“雪益?”

“请救她。”

云厉不明所以,诧异地多看了那血迹两眼,问道:“救......谁?”

“雪夕。”

雪夕......雪夕是谁?

“她很害怕......如果我不管她了,她一定活不下去了......”这话从一个十多岁女孩嘴里说出来,却有一种不符合年龄的冰冷和成熟。雪益突然浅笑,又重复了一遍:“请救她。”

云厉刚想说话,易风立马答道:“我们救她,她在哪?”

雪益转身往前面带路,进了居民楼,在老式电梯里里按下“10”,电梯门缓缓合上。那抬起的手上是殷红一片,云厉心里砰砰直跳,他并非害怕鲜血,只是是猜不透这血下的意义,因此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了一大跳。

不到十秒就到了,电梯门两边滑开,那个还有印象的门牌号就在左手边。他们上次来过这里,这是那个女孩的......家。

门没关。雪益推门进去。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顺着血腥味看过去......云厉又惊诧地盯向雪益,观察她身上残留的血液。

一个胖子瘫在地上,雪白的地毯被红色濡湿,上面舒软的细毛凝结成一团,那血从胖子身上汩汩涌出,这客厅里的地板上,血流蜿蜒散开,桌下,沙发边,滩开一大片,没有形状,扭曲而触目惊心。

胖子的表情十分痛苦,看来是死前经受挣扎,渐渐失去知觉,血流尽而死。

雪益踩在液态的血上,血水溅在白色的小皮鞋上,一些细长而小的痕迹保留在上面,仿佛与那白衣裙上的血迹相呼应。他们见到这孩子的时候,她的白鞋一尘不染,料想是她出去的时候家里还没有这一大片的血迹,而这胖子才死透不久。

他们跟着她穿过客厅,胖子的死像实在难看,云厉直觉要作呕,便别过脸去。家中死了一人,眼前女孩却冷静非常,连一丝多余的目光都不曾往胖子那边移过,只是全程淡漠,唯一反复强调的是......“请救她。”

钥匙插进锁孔,雪益轻轻推开门。那个孩子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手臂和额头上缠了绷带,小腿处还可以看见淤青。那孩子半睁双目,那黑色的瞳子里没有光,没有任何其他的事物,只是空洞,空荡荡......像看见冷却掉的孤魂野鬼。雪益坐到床边,附在那孩子耳边说了什么,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救她,雪夕不该死,该死的是他们。”

云厉当然明白雪益所说的“他们”是谁,死相惨烈的胖子是“他们”中的一员。既是“他们”,那其他人呢?这个房子进来他没看到其他人。

易风突然开口:“你想让我们怎么救她?拿你的命换,你说呢?”雪益明明在笑,却看不出笑意,“我的命啊,也是拿她半条命换的......既然这个世界不容我,我还做什么挣扎?还给她。”

这个世界的人思考都不按逻辑走么?可没有逻辑才与梦境相似,才是完全独立的“世外桃源”。

雪益接着开口,听来竟有些自嘲的意味,“你说姐姐怎么这么蠢呢?以前从来不会妥协,她总说‘我不服’,拒不认错,等我有了这个病,也不想跑了,为了我的病,被那些人治得服服帖帖的,不然早就跑了,不在这里了.....你说对吧,雪夕?”她碰了碰雪夕手臂上的绷带,夸张地把手甩开。

“你会疼吗?原来你还会疼.....怎么不为自己想想啊,如果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怎么还指望别人爱你呢?被利用完,就没有价值了啊......就会被丢弃的啊......

我对你好么?他们那些人对你好么?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看吧,你现在这个样子都是自找的,我早就提醒过你了不是吗?

你啊不要那么蠢,别有用心的心思你看不出还是不愿意承认,伤害你过后还能忍让,你是不是很委屈?

早就告诉你不要相信任何人,无论是外面的人还是里面的人......我要是有能力出去,早就不在这里了......

真可惜......”

易风打断雪益的话,“你早知道你‘不存在’对吗?外面那人是怎么回事?”

床上的女孩一动不动,怯弱和隐忍是云厉对她的初步评价。而雪益,则冷漠,心理病态。他看到的两个孩子都像在阴沟里生活着的,看不到阳光,舍弃掉了阳光,比之普通小孩更为成熟。

雪益似乎对这个世界的真实性早就产生了怀疑,对自己和雪夕的处境有着清醒的认识。

“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啊。雪夕和雪益是同一个人,我们长成了不同的样子。我想救她,放弃我的意识,‘我’便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或者,我就变成了她。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她。”

不是说雪益依赖雪夕的血才能活下来么?为什么说“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她”?

“这个世界早就发生了偏差,蝴蝶效应......以雪夕为电源中心的话,这里的一切都是因为雪夕才构建起来,就是说,十字架陷阱的饵料的世界是为了吸引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