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典仙缘苍颜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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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颜?妡千(2)

“云遥孽徒,你可知罪?”

苍老的男声沉重又飘渺,若即若离。

“白念昔,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阿念,你太令师父失望了 。”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狰狞可怖的脸,眼前的场景也一一变换,犹如层层轻纱褪下,最后变成了这个重复千百次的画面。

面容熟悉的女子,一身红衣走向祭台,身后衣带跟随冲天烈焰猎猎而舞,清冷的脸上是超乎常人的凛冽从容,她轻扬下颚,眉眼之间带着睥睨四方的冷傲与张扬,犹如执掌万物的神。

百鬼哀嚎的长风里,她一步一步,视死如归。

“孽徒白念昔毒蝎心肠,灭绝人性,罪孽滔天,至今日起,逐出师门,从今往后,云遥再无首徒,仙门再无灵女……”

浑浊苍老的声音仿似来自遥遥天际,却给人真切的削骨剜肉般的痛楚。

一如从前,白芷再次汗淋淋的从同一个梦境惊醒。

夜至三更,月色入户,淋了一床的白霜。

七年来,梦境里众人恶毒的眼神,一同红衣女子倔强坚韧的眉眼,一直在白芷心中挥之不去,宛若刻骨的毒,剜不掉,刨不掉,只像一根锋利的刺,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冷不防地扎得她遍体鳞伤。

觉是不能睡了,索性披衣起身,看看百芜国的夜色也好。

初到此处,白芷只觉这里人烟稀少,荒芜旷远,堪堪应了“百芜”二字,不过并非坏事,少了喧扰,倒也平添几分韵味。

小院夜风撩人,月光隐在海棠树的繁枝茂夜间,在地上投下魅影重重,七月流火,却还有些遗夏的小虫,声嘶力竭地叫嚷着,做垂死之争。

白芷不明白:濒死之物,为何还能有如此强烈的求生之欲?

世人,不是都喜欢轻易放弃的吗?

抬头望天,清月旁边是幽深浓重的黑暗,仿似深不见底的古井,却异常的给人安稳人心的力量,白芷无声苦笑,紧了紧身上衣衫,心想大概只有她会这样觉得吧。

一阵银铃轻响,白芷眉头皱了皱,一盏烛灯亮起,屋内传来女子含糊不清的声音。

“姑娘,有客人来了。”

浅浅的“嗯”了一声,白芷不紧不慢进屋,再出来时,手中抱着一个半人高的木制人偶。细瞧便可发现,此人偶不同寻常——槐木材质,漆以朱砂,明珠为目,栩栩胜真人。

但凡略懂杂耍戏法的都知道,以槐木为道具是大忌,只因槐木阴气极重,易招染邪物,所以只用正阳的桃木制具。

而面前这个偶人,显来是用来招鬼引魂的。

偶人被放置小院正中,正对月光,不久,铃声戛然而止,偶人的明珠目却忽地亮了起来,珠目盈盈一转,变成诡异无比的绿光,在黑夜中尤为骇人。

见到白芷,偶人缓缓跪下,笨拙又不乏庄重地向她行礼。

拢了拢轻纱广袖,白芷懒懒倚在梨花椅中,并未抬眼,仿似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只漫不经心道了句“来者何人?”

那偶人并未起身,木首伏地,半晌,丹唇轻启:“小女子妡千,百芜灵川人氏,前国相妡涂之女,国相临沭之妻。”

偶人音色空灵,如沁雪清泉,想来是个柔婉的女子。可惜了,红颜薄命。

白芷挑了挑眉,目光打量,月光落在她眉心深可见骨的竖疤上,清冷精致的脸上不经意间多了一丝神秘的狷狂。

前国相千金妡千与国相临沭之事,白芷有所耳闻,灵川妡氏是百芜的名门望族,前国相妡涂更是开国元老国之重臣,听说现在的国相临沭便是依仗与妡氏的婚事才有今日的权势与地位,临沭未娶国相千金时,只是个不知名姓的穷书生。后来妡千意外身死,而临沭竟在妡千头七之日迎娶了当今圣上最宠爱的风吟公主,一时间,街头市井对临沭唾骂不止。

没过多长时间,风吟公主也无端惨死在家宴上,皇帝震怒,可是当时临沭并未在京城,小皇帝杀了几十个侍女家丁泄愤,而临沭,只能以照顾不周之由蹲了几月牢狱,后将其一贬再贬。

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出风吟公主为何人所害。而时过一年,皇帝怒气已消,便又将临沭调回京师辅佐朝政。

“如何才能归灵途?杀了临沭吗?”

白芷言语轻松,仿似是清理海棠花残叶一般的小事,清冷的眸子将她望住,直截了当道。

见过太多痴男怨女,白芷当然猜得出她心中所想,迟迟不肯入轮回,无非是恨深种,怨难平。

有的时候白芷也疑惑,为何世人总爱这般造作。对她来说,相聚已是不易,相守便更是奢侈了,为何得而不惜呢?

不出白芷所料,妡千迟疑片刻,终于点头,只见她缓缓起身,死死盯着远处,眸光绿意大盛。

“不仅如此,我还要他,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