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题材穿过你的目光感觉如此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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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白色通告

我最近有些患得患失,该做的事情,做完后悔;不该做的事情,竭力控制自己。我身上不见了年青人该有的洒脱,年纪越大,越不能按本能行事,人是感情的动物,却不得不遵循理性的原则。社会关系是什么,它不是蜘蛛网,而是一张铁丝网。

在此之前,遇到这样的事,可能会瞻前顾后。如今的局面,同我这段时间破罐子破摔的心理有关,早已厌烦工厂的环境,但没有机会尝试走开,做不到主动,于是,就变成了被动。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如何接纳你。

上午闷头干活,不想说话,没必要宣扬所谓的胜利。老韩感觉我又是开启了“隔路”的模式,他也懒得理我,便带着两个徒弟,到处“招猫逗狗”。休息时,我总往厕所里跑,叼根烟陷入沉思,沉思的结果是再抽一根烟。算了,想那么多也没啥用,该来的总会来。

组长许姐让范斌过来找我,让我去段长办公室一趟。

去的路上,心想肯定跟昨天打架的事有关,爱咋咋地吧。路过压盖间,孙国风朝我招招手,我比个手枪的姿势朝他射击,还朝着瓷娃娃翻了个白眼儿,也不知道她笑没笑,只是这样,好像能缓解一下忐忑的心情。

敲敲门进去。苗段长见我叹口气道:“你呀,真不让人省心。”她问我同动力车间的周强是怎么回事?原来大傻子叫周强,我就把闹纠纷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段长问我,这些事干嘛不早说,我心里腹诽,跟你个老娘们有啥好说的。

段长告诉我,动力车间的领导找了我们车间的梁主任,梁主任又找段长来协调处理。还说周强即使再混蛋,也是人家车间的人,还把这事告到保卫科去了。说完拿起电话打给保卫科,把大概情况同科长叙述一下,她在电话特别提到,我是车间的文艺骨干,一向表现良好,年青人只是一时冲动。

放下电话后,让我去保卫科找下张科长,说是要做笔录,还让我态度一定好点儿,好好承认错误。我心里有些腻歪,心想至于吗?还去保卫科,这大傻子找抽不是。不过,上升到保卫科,可能事情有点儿严重,到时见机行事吧!

换掉工作服,来到厂办大楼。

在门口碰到厂办秘书孔亚林,之所以认识他,是因为上届全厂硬笔书法比赛,他是第一名,我第二名。后来听我们车间的人说,要不是因为他是厂办的,我应该才是第一名,本来是各有风格,凭什么他总是第一。我倒是没太当回事,我写字好,都是我爹用虎胆龙威拳给练出来的,有着血的印迹和沉痛的回忆,写字只是一个人的基本操作而已。

来到保卫科长办公室,敲敲门,听到有人说:“进来。”

张科长是一位四十多岁,个子中等,稍显富态的中年男人,不像行伍出身。他告诉我,大概情况苗段长已经跟他说了,并说这件事你要深刻反省,纠结社会人员在厂里闹事,性质是很严重的。虽然,周强那个人不咋地,还在保卫科挂了号,但你这么做是在厂里,是扰乱厂里治安。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两张表格和几张稿纸,让我把个人情况、事情经过及检讨书写出来后交给他。

张科长把我安排在了旁边的一个房间写这些材料。我心里犯嘀咕怎么写,心想还是好好写吧,检讨尽量写深刻一点儿,反正也不会掉块肉。

一直写到中午,见都出去吃饭了也没写完。犯人也要给饭吃不是。想想还是先去食堂吃点儿饭吧。走出厂办大楼,想起饭盆还在车间,就去看有没有包子,先简单对付一顿。

来到食堂,心想那个大傻子不知来了没有,便四周看看,打算找他质问一下,结果,找半天也不见人影。来到打饭窗口,恰好今天有包子,就买了四个拿在手里,打算找个空位置赶紧吃了就走。忽然看见远处那个那个穿白大褂的短发姑娘,她也看见了我,却赶紧低下头。见此,我转身往外走。

大约下午两点半左右,我把写完的材料交给张科长,张科长随即把材料看了一遍,尤其是检讨书看的较为仔细。看完后,把材料往桌子上一拍对我说道:“看你文质彬彬的,字写的也漂亮,怎么会干这么混账的事!”我摸摸脑袋,表示自己一时冲动,现在也很后悔。情况都已经写进材料,张科长也没有跟我说什么废话,就让我先回去等候发落。

回到车间,组长并没有问我什么,大概是因为事情已经到了一个高度,她也掺和不了。发生打架这样的事,在工厂这样的小社会里,一般传播还是很快的,尤其是男人之间。

老韩带领徒弟围住我问东问西,我顿时又来了精神,就把自己的“英雄壮举”同他们白活儿了一翻。老韩说道:“我怎么听说你带了三十多个人,还把大傻子打跪下了?”我诧异,谁他妈的这样添油加醋,可就害死我了。我表示,说的都是实话,没有那么大的仇,不至于这样,只是扇几个嘴巴吓唬吓唬他。范斌对我竖起大拇指表示牛逼,老韩的笑容却有点儿扑朔迷离。

一下午,平静过去,第二天上午,平静的度过。

下午处理结果出来了,走出段长办公室,对这个结果没有什么感觉,经分厂研究决定,给了我一个记大过处分,是看在我平时表现良好,加上段长对我的保护,从而成为最终的处理结果,本来这种事情,有可能是被开除的。至于医药费赔偿,大傻子表示自己没啥伤,不要医药费,再说我先挨打了,虽然是在单位外面,但也疼啊!

对处分没啥感觉,可能是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处分,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还可能是因为在潜意识里,自己对这个环境已经满不在乎。

可是,当我下班路过厂区里的公告栏,一大张“白色通告”映入我的眼帘,扫了一眼自己的名字,没有细看上面的内容,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厂外走去,装作这事儿与我无关。

怎么有点儿过街老鼠的感觉?

边走边心里念叨着,怎么给我弄了个大字报,这他妈至于吗!

白色通告还是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心里,晚上回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而在爸妈面前,尽量表现的一切正常。

第二天上班,关注我的眼神明显多起来,跟我平时关系较好的同事,都过来关心地问问情况;而平时看我不顺眼的人,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举动,可能掩饰的好,在背后却不知如何偷笑。

“不同阶级有不同的道德。”

大家还是在机器上一天天忙碌着,在工厂这台大机器里面,这种事情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和无关紧要。除了我感到有点儿压抑,工厂的齿轮依旧轰然运转。没事的时候,跑到跑到厕所里抽烟,感觉这两天,把一个月的烟都给抽了。抽完烟,果然有了些感慨,到休息室找了一张破纸,在上面写道:

人海中,我们只是一个数字

在社会的方程式中,演算微小的存在

并伺机寻求,秩序的裂变

下午,安塞冬又打来电话,她感觉到我心情不好,便问我怎么了?

不知为什么,可能是压抑需要出口,我就把自己打架挨处分的事跟她说了。她开始笑的够呛,没想到我还有这么凶猛的一面儿,接下来便安慰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问道:“什么塞冬失马?”她表示少胡扯,感觉点儿背就去烧烧香,说自己不开心的时候就去极乐寺烧香拜佛。在她充满诚意的鼓动下,我决定听取她的意见。

下班后,在104电车上遇到一个戴BB机的男人,哔哔的声音不停的响动,很怕全世界不知道他有个BB机,响一两声或许能让人羡慕,再多就有些令人厌恶了。其中,还看到一个小青年从和兴路上车,售票员让他买票,他说是公司的(指公交公司),女售票员明显不相信,但还是没有同他计较。这种上车逃票的计俩,前几年比较流行,但现在生活比以前好了,已经很少有人这么干,一张票也没几毛钱。总之,这几年做104路电车,也算阅尽了世间百态,文明程度提高了不少,但蜂拥而上的挤车,还是如此。

回想自己,前两年刚上班的时候,早上见104路过来,不等开门就同几个小青年飞一样的抓住车门,像铁道游击队员一样勇敢,然后冲上去抢座的壮举,感觉到特别丢人。

哎!现在怎么总想这些丢人的事。

在船舶学院下车。

极乐寺就在毛子坟旁边,来到寺门口看到依然有不少的人在进进出出,这些年来,到寺院里烧香拜佛的人越来越多,以前只是在大小庙会的时候才有这么多人。安塞冬还没有来,我去售票处买了两张票,坐在旁边的花坛上等她。

抽完一根烟,还是没有见她来,就再拿出一根烟,忽然意识到自己烟瘾好像比以前大了,就强行控制自己把烟放回烟盒里。这两年没来极乐寺,打算到卖香的摊子看看是什么样的,价钱如何?拜佛烧的香有粗有细,价格高低不同,除了香,还有佛珠和佛牌等一些佛家物品。而其它的摊子,东西都差不多。

夕阳挂在天边,像个红皮的大鸡蛋。

这时,安塞冬骑着自行车来到我跟前。我笑笑说道:“呵,你今天怎么还骑单车了?”安塞冬回道:“怎么?你以为我不会,”我回道:“在我的理解里,你是要坐轿车的。”其实,在我的心里,一个烫长发的女孩,骑个自行车在马路上飞奔,点儿不协调的感觉。

“还讽刺我,没良心。”

安塞冬边说边从扶手上拿下个塑料袋递给我,我看里面有汽水和馅饼,一下就感觉到饿了,笑嘻嘻地表示感谢,就准备开始整。她说道:“先别着急吃,再过半个多小时天就开始黑了,还是先把香买了。”她似乎很懂行,在摊子上挑了两把不租不细的香,我掏钱递给摊主,被她拦住,告诉我买香的钱一定要自己付自己的,这样心诚则灵。

走进来后,看到一栋飞檐走壁的大殿,牌匾上写着“天王殿”,殿前有个造型别致的大炉子正冒着轻烟,大炉子上插着尚未烧尽的香。我们各自拿出三根香,在门口拜了拜,把香上到大炉子上。

然后,走进天王殿。大殿上面陈列着宝相庄严的金色雕像,下面是一排蒲团,我们在蒲团上颔首参拜,心里默念着自己的愿望。我看了她一眼,心里乐到:怎么有点儿像拜天地的感觉。

走出天王殿,我赶紧从塑料袋里拿出馅饼儿并打开汽水,她说自己吃过饭了,我便没客气,狼吞虎咽的样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自己的光辉形象。到处走走看看,又拜了几个大佛和菩萨,天就已经黑了。寺庙也开始清场,不会留香客们吃饭。

安塞冬对咱够意思,咱也得表示表示,我便打算骑车带着她回家。她说这里距医大就两站路并不远,不如一起走回去。路上她问我在单位打架的详细情况,我便把白色通告的事情告诉了她,她安慰了一下我。还说我不适合工厂那个环境,看你这个人同工厂就格格不入。我告诉她我们厂效益好,并且每月还有奖金发,我爸工作二十年,现在还没我工资高。她说我还是挺有上进心的,那本《企业形象设计》她也看了几页,多学习的话,一定会有更好的出路。

让我最感到激动的是,她说她表哥现在在深圳工作,每月工资三四千,是我们的十几倍,有机会你也可以到广东那边闯荡一翻。我顿时来了兴致,想要了解更多的情况,她说知道的也不太多,只是一个远房表哥,有机会再给我问问。

把安塞冬送到家,看着她走进门洞,才往车站走。本来她要把自行车借给我,我嫌还来还去的麻烦,就拒绝了。

路过医大附院,看着高耸的大门及后面成群的建筑,心想还没有到里面去过,不过还是不要去的好,普通老百姓一般得了重病才会到大医院来救治。我们平时这些小病小灾的,在太平的小医院看看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