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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吹不出声音的萧

宣城,桃花林

时间一晃过去十天,薛镜喉咙恢复的差不多,可以勉强说话了。

只不过,他捏了捏自己肺部,依旧溃烂一片,捏起来软趴趴的,虽然去了淤,可是里面的器官算是完全被破坏了。

薛镜下了床,今日的他,穿着灰色素罗衣借阅胡桃的书,正读着,等药稍微晾一下就喝下去。

胡桃如往常一样,端了药过来,放在案桌上,坐在在他身旁,问道:“早上好呀,今天起得很早嘛~”

薛镜微微笑道:“恩人,你来了?”

“呀,你今天可以讲话了?恢复得不错哦。”

薛镜将书微微放下,身体略微别扭站起身,然后单膝跪下,缓缓一抱拳。

“少侠你这是干嘛?”

“恩人救命之恩重于泰山,当得这一跪。薛镜出身卑微,大恩实在无以为报,愿为恩人做牛做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呵呵,胡桃心里可是乐开了花,赶快拉着薛镜起来:“呸呸呸,我家不要牛,也不要马,救你是善心所趋,要感谢,就感谢菩萨吧,那天我看你浸泡在水里,心中忽而响起一丝佛音,是菩萨让我救你的呢。”

菩萨?由于外教传入,信仰佛教一道的已经很少了。

“还有,不可以叫我恩人,这显得多俗气,你叫我胡桃吧。”

“胡...桃?”

“是呀,就是一种木头,父亲说给我取名胡桃是希望我变得如木头一样坚强。”

这是什么奇怪的寄寓......薛镜有些疑惑,但是毕竟眼前的人是救命恩人不好乱说话。

“你呢?薛镜的父母对你有什么期冀吗?”胡桃歪了歪头,好奇地看着薛镜。

薛镜苦笑一声,无奈道:“我从小是养父母抚养大的,他们从河边将我捡来,就随便用了家里一样家具给我命名了。当时应该是养母看见了镜子吧。”

“噗嗤。”胡桃禁不住地笑了,她觉得这个想头很奇特,“还好伯母没有指着小桌子小凳子给你取名,不然今天听到的就是薛凳,薛桌了。”

薛镜嘴角抽了抽,哭笑不得,就算再没文化也不可能起这样的吧,道:“家里倒是有很多铁器,说不定就喊我薛铁了,薛铁这个名字也不好听,薛铁如泥,这样一喊我不就成了泥巴了吗?”

胡桃掩嘴哈哈一笑,“薛铁如泥,你真有趣。你养父母对你也挺好的嘛。”

薛镜平静点点头,表示赞同,“不过他们是一年前就死了。”

“嗯?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薛镜摆摆手,“没事,十一年过去了,也看开了。”

“所以你有什么兄弟姐妹吗?我是指养父母家里。”

“我只身一人,其实也还好,生活里很多事情都是不得不去适应的。”薛镜摇摇头,反问道:“胡桃小姐,你救了我,难道不好奇我身份吗?”

胡桃撅了撅嘴,眼珠子朝上看了看,“好奇呀~你的身上写满了故事。”

身上,薛镜摸了摸自己身体,胡桃说的,是身上的那一堆刀伤吧。

“我是个江湖手艺人,木偶戏你看过吗?”薛镜比划着,“就是一根根线串着木头小人,然后模拟木偶小人的声音去唱戏,属于一种新的戏曲。”

“嗯嗯。”胡桃眼里发出光亮,她对这个事情太有兴趣了。

“当年因为一些事情,我们戏台班子收到打压,他们欺人太甚,砸了我们戏箱,又到处散播戏班不好的谣言,最后许多旦角被扰得没办法演出了,纷纷离开了戏班。后来,领班去官府报案,被人打个半死扔出。”

“好坏啊!这群人,所以这群人是谁呢?”

薛镜仰头,又看了看窗外的景色,“我猜测是官府,有人猜测是同行,反正我们没实力和背景,不可能更他们抗争的,后来,戏班还是解散了,大家领了余钱,各奔东西。”

“啊?这就散了,后来呢,后来你去哪里了?”

薛镜摸了摸鼻子,道:“后来,回到养父母家,发现官府因为徭役赋税的事情,逼死了我养父母,为了给他们报仇,我杀掉了县官,自此身上背负了人命,亡命天涯,身上的旧伤也是那时候落下的,最近,倒是被仇家找上了门,被偷袭了落了个重伤。”

胡桃深深吸了口气,“好惨。”

“还好吧,习惯了,不过行走江湖那么多年也遇到了一些不错的朋友,他们帮助过我很多。”

胡桃微微一笑:“那我可以跟你成为朋友吗?”

薛镜脸上露出惊讶的申请,这样一个富家千金,怎么会忽然想跟自己成为朋友,不过想想,当时胡岳也是腰缠万贯,只是新店剪彩的时候看了一眼就邀请我进去做客了,不过当时胡岳可能看中的是游龙寒光剑,那时候胡岳觉得佩剑之人身份不凡,所以才邀请自己上去的吧?

那如今胡桃是图什么呢?

“怎么?不愿意?”胡桃眨眨眼,她觉得薛镜实在是太可怜了,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只身行走江湖,而且身怀正义,还孝顺,倒是个不错的人。

“没有,只是......恩公与我有救命之恩,怎么可以朋友相称呢?”薛镜回答道,这个理由倒也算勉强说得过去。

“说了不可以叫我恩人哦,叫我胡桃就好,我觉得你这个人挺不错的,所以想跟你结交一番。”

胡桃真切的眼神里,如像最纯澈的一滩水,毫无杂质,看不到欺骗,看不到虚伪,看不到一丝虚假,她只透露了一个信息:做朋友吧!

“真是不可思议,在这个将男女界限,阶级看的如此重的年代,我从未想过能与你成为朋友,倒不是我不愿意,只是说,这样会让我们心中都背负一点不可言说的负担。”

胡桃的眼神忽而变得暗淡了两分,薛镜感觉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已是收不回了,胡桃沉吟一下,道:“你会在意这个吗?”

“不在意,我只是怕会给你带来负担。”

“我只是想认识你,了解你,与你成为朋友,只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又有什么负担呢?你不会给我带来任何烦恼,我觉得你这个人应该挺不凡的,日后定有一番作为,仅此而已,为什么你要推搡呢?你其实愿意与我成为朋友,又何故矫情说这些话呢?”

“好,我薛镜愿与胡桃小姐成为朋友,肝胆相照,荣辱与共。”薛镜思索了一下,答应了下来,还做了一个佛教上的起誓的手势。

“作为朋友,那你可以跟我说一下这萧的来历吗?”胡桃从身手的展架上取下长歌的萧,放在桌子上。

果然有所图呀,看这华丽的庄园,大商贾出身家庭果然都有一些小心机,这一拉进了关系,原来是想知道这萧的来历。

不过薛镜对他和长歌的身份有保留,也没有全部告知。

“你想知道吗?”

“想哦,那天你强忍疼痛,也不让我吹奏的萧,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我很好奇。”

薛镜取过萧,缓缓起身,道:“我们去河边。”

即便薛镜已经能下床走路了,可一路上还是很乐意让胡桃扶着自己,胡桃身上散发淡淡香气,如步入花海中的芳香,很舒适,他没有拒绝胡桃的好意,没办法自己现在还是个病号。

而且大家现在是朋友了,这点小事算什么?

来到河边,薛镜看着远处的的葱绿的桃林,对胡桃说道:“你站在我身后三步开外吧,我怕等下会发生什么意外。”

胡桃狐疑地看着薛镜,但还是照做了。

薛镜握着萧,凑到嘴边,轻轻的呼气,没有任何声音传出,薛镜的背影,仿佛只是装模作样地摁了几下萧洞,如同东郭先生一般。

胡桃心想是不是因为泡水坏了,不对呀,只有竹萧才容易泡水坏掉,可这萧的材质也不是竹子。

霎时,河面上荡起阵阵涟漪,一圈圈波纹以薛镜站着的岸边开始扩散,一直到河对面。多奇妙哦,没有任何声音,水面上却荡起了波纹,胡桃和薛镜都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浪,身上的衣袍却开始无风自动,就连束在胡桃头上的发带,都朝后飞了出去,她的头发就这样披散下来。

无声之音,飘到了河的对岸。

桃树枝开始摆动,无数叶子在树枝的跳动中落下,一棵树两棵树一直延伸后面一片桃林,无数叶子平铺在与人齐高的高度,又如波浪一般在翻腾。

胡桃看着心觉得奇异无比,想走近一些,可是又听到薛镜先前的告诫,让她远离自己三步之外。

传说,萧无音——长歌的萧乃是一支杀人的萧,这支萧吹奏起来没有任何声音,却杀人于无形,有人说这支萧沾满了鲜血,所以再也没法吹出声音,有人说制造这支萧的人暗改了萧的结构,让其吹出的音波拥有杀人的力气。

薛镜第一次尝试,他也看过这支萧,在构造上,与寻常的萧并无太多区别。

所以,这一次他只是用最平缓的歌曲去吹奏,眼前的景象竟然如同曲子里描绘的流水含义一样,所有的桃叶悬浮在空中,如波浪一般缓慢翻腾。

于是薛镜的手指飞速转换,旋律曲调在无形中变化,这也是他第一次吹奏长歌的萧,逐渐上手,随着欢快的心情转变曲子。

忽而,远处的桃叶开始飞转,形成一个漩涡,无数叶片围绕着中间旋转。

薛镜终于明白了,这支萧吹不出声音,却可以吹奏出曲子的意像,曲子是怎样的,它就会无形中用现实呈现出来。

很快,他吹奏的曲子也快到了高潮,这无数叶片腾空而起,在最后一个音摁下的时候,怦然在空中炸开。

无数葱绿的叶片如飘雪般,在空中飞舞,在空中飘散,落得布满了河面,缓缓朝两人飞来。

这画面,如梦中绚丽。

薛镜缓缓转身,笑道:“这支萧,可以将你吹奏曲子表达的意向用现实展现出来,却没有声音,胡桃小姐,你猜猜我方才吹奏的曲子,是什么意向?”

胡桃还沉浸在方才奇妙景象之中,听薛镜一说,便立刻将心绪拉了回来,她撩拨了一下散落的头发,姿态万千,胡桃思索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道:“前面是一段极其平缓的前奏,猜不出来,后面的话我只是感觉到你心中的欢乐。”

薛镜微微一笑,她说的丝毫不差,呵呵一笑,挠头道:“胡桃小姐果然冰雪聪明,这支萧威力巨大,那天也是怕出了什么意外,老实说,如果吹奏的是凶恶之音,它亦可杀人。”

杀人?

胡桃听到这两个字后,本能地后退了一步,随后又平复自己的心情,不会的,薛镜不会用它来杀人的。

薛镜自然看到了她后退一步的动作,也算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没有隐瞒萧的用途,他倒是相信胡桃,不会做杀人夺宝的事情。

“你要吹一曲么?”薛镜做了一个违背自己常年警惕的事情,想要将这大杀器让给胡桃来吹奏。

“不了,这东西不是我能驾驭的,今天这事倒是让我大开眼界了,世界上果然还有很多奇妙的东西,谢谢你满足了我的好奇,谢谢。”

薛镜忽然尴尬一笑,“不用说谢谢,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嗯!”

胡桃从袖口里拿出一条白色的发带,轻轻地撩起自己的发丝,挽在身后,灵活的指尖快速在上面打了个结,道:“走吧,药应该凉了。”

回去路上,薛镜忽然开口道:“今日之事还请胡桃不要告诉他人,此萧我代友人保管,若是暴露恐怕又杀身之祸。”

“你果然很神秘,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