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架空历史花开月明终有时
3471800000036

第三十六章

流放之路不好走,这一路上道路险阻,坎坷崎岖,纵使两人走的是官道,好几次也遇到了贼人猛兽,好的是所遇的都是有惊无险,两人并没有因此出事。

路走了一半,天忽然就寒了下来,幸而福泰送来的包袱里装有棉袄和棉鞋,足以抵挡严寒,云裕也分了一件棉袄给了押送他的衙役,只是那衙役身子也太弱了些,即便是穿了棉袄也中了风寒。

衙役一病就病了两个月,路上咳嗽不断,云裕自掏腰包给他看病抓药,后来他风寒严重,昏昏沉沉走不了路,云裕干脆去给人家帮工,赚了一些钱后买了一个旧板车,把他放在板车上,拉着往前走。

路上的人见了,自是好奇的议论他们,从来只见衙役拉犯人的,头一次见到犯人反过来拉衙役的。

待那衙役病好了,流放的路也快走完了,两人慢悠悠的走了一个月,月底一到,半年期限便满了,云裕和衙役存了一些钱,两人雇了车,没多久便回到了皇都。

“云老板,您的救命大恩我谨记在心,日后若有所需,您尽管开口,我一定全力以赴。”

“官爷客气了,这半年您对我也很照顾,咱们后悔有期!”

云裕和那衙役道别后便去内城水畔找阿蓟,他的家产全部被充了公,云府自然也被查封了,临走时阿蓟与他说过,说是在内城水畔买了一个小茅屋,以后他会带着子然在那茅屋里久住。

一走半年,这皇都城与他来说变得有些陌生,明明每一条街他都认识,每一个拐角和暗巷他也都记得,但是当他踏进长街时,那冷凄的生疏感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他似乎成了息壤人群中最格格不入的一个。

从城门口到内城水畔差不多要走一整天,这一段路变得有些漫长,似乎比他的流放之路还要漫长许多...............

入夜,月朗星稀,月华倾泻而下,皇都城满满安静下来,偶尔闻得一两声犬吠。

一个身影孤单的走在了长街上,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像是一个巨人,那身影走出长街,来到了内城水畔,他沿着水畔接着往前走,在悠悠水声的陪伴下,他终于找到了那座阿蓟曾说过的茅屋。

那茅屋并不算小,大约能住下三四个人,屋外围着一圈篱笆,篱笆上落了皑皑白雪,小院中还种着一株枣树,枣树下摞着一人高的稻草和一小堆木柴。

篱笆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便开了,云裕走进院中,积雪在他脚下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来。

云裕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了下来,他凝眸看着窗下的东西,目光变得深邃复杂。

摇曳的烛光从纸窗溢出,落在了窗前,照亮了窗下的雪人。

一个长相及其惊悚的雪人。

那雪人头很大,身子很小,用来做胳膊竟然不是纤细的树枝,而是两块粗壮的木桩,两朵红梅做眼睛,胡萝卜做鼻子,嘴巴竟然是用石头拼成的,拼成了一个很诡异,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弧度。

看着不像是雪人,倒像是一个守在门口想要吃人的鬼婴。

烛光幽微淡雅本来很美,但是落在那雪人身上时,竟然像是鬼火一般阴森,把那雪人衬得更是恐怖可骇,让人望而生畏。

屋内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二少爷,胡萝卜呢!”

“在我哥那儿呢!”

站在门外的云裕微微一愣,胡萝卜在他这?

在他疑惑的目光中,那木门吱的一声打开来,子然跑了出来,他跑到雪人旁边,一手按着雪人头,一手攥着胡萝卜,一用力就把胡萝卜給拔了下来。

云裕“..................”

原来这个丑了吧唧的鬼婴竟然是他自己,在子然心中,他竟然是这幅样子!

子然拿着胡萝卜一转身,对上了云裕那有些阴沉的脸,子然瞪圆了眼睛,嘴巴张得很大。

“鬼呀!”

子然尖叫一声,一个箭步冲入屋内,门砰的一声紧紧关上,震得屋檐上的残雪扑扑往下落。

云裕站在门外,看着那个不但长相诡异,体型还滑稽的雪人,脸色越发难看,对家人的思念消散溃尽,现在的他只有委屈和愤怒。

云裕大步上前,重重的敲门。

“子然,你给我出来!”

屋内子然的尖叫声更大了“阿蓟!阿蓟!有鬼在叫我的名字!还是一个长胡子的丑鬼!”

一听这话云裕更是火大了,把门敲得咚咚作响,房檐上的雪扑扑落得更厉害了,云裕去推门,门纹丝不动,似乎有人在里面用身体堵住了门。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了阿蓟的声音“你是谁!为何要夜敲我家的门!”

“阿蓟,是我!”

屋内声音顿了顿,只听阿蓟小心翼翼的问“东家?”

他轻轻嗯了一声,阿蓟欢喜的声音从门内传了出来“东家回来了!二少爷快让开,回来的是你哥!”

但是那门还是纹丝未动,子然似乎依旧用身子堵着门“他不是!他不是!”

子然扬声道“你若真是我哥,那我便问你,半年前你出去玩时,我穿的是什么颜色的鞋子!”

云裕“....................谁会记得这个!不过我记得别的东西。”

他把子然从小到大做过的糗事一一说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子然相信他了,还是羞愧的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总算是打开了门。

门开之后云裕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子然拎到那个大头“鬼婴”面前。

“把这个給我拆了!”

“不要!”

子然张开双臂,把那“鬼婴”护在身后“这是我跟旻泽哥哥一同做的,做的可是你哎!”

难怪这么难看!旻泽的审美终究是被百里給带坏了!

云裕看着子然护在身后的雪人,与那雪人“对视”半晌,终究还是无法接受自己这“大头鬼婴”的形象。

“它哪点像我了!”

“很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子然摸了摸雪人的大头,自豪道“旻泽哥哥说了,你行商为生一定很聪明,越是聪明的人,脑袋就越大。至于这手之所以选择柴火而不是细树枝,是因为旻泽哥哥他说你看着文弱,但是打起人来却能把人打残,胳膊想必也很粗壮。”

这么一解释倒也合理..............

云裕道“它那诡异的嘴巴呢?”

“你不是常笑吗?你平日怎么笑的,这嘴巴就是怎么拼的!”

“...........”云裕“我要是这么笑的,别说做生意了,走在街上就被人打死了!”

在云裕盛怒的威胁下,子然不得不将雪人拆了,他似乎真的很喜欢那个雪人,边拆边哭,口中还絮絮叨叨说着话。

“哥呀..........咱俩情深缘浅,只得这半日相处,你到了那边之后要好好保重,以后若是缺个什么就给我托托梦吧.............呜呜呜呜呜哥啊......哥........呜呜哥.......”

子然越说越伤心,最后竟然泣不成声,正巧水畔来了几个五六岁的孩子玩耍,他们见子然哭的伤心,便跑来安慰他。

“子然哥哥别哭了,你要节哀才对!”

“是啊!到底是人死不能复生嘛!”

“我娘不是说你哥被流放了吗?他怎么突然就死了?”

“子然哥哥,我家还有一些元宝纸钱,是去年清明給我爷烧纸没用完的,要不要我拿来送给你?”

伙伴们上前安慰,没留意脚下,一下子把那圆滚滚的雪人头踩的稀碎。

子然见状哭的更厉害了,他戳着地上那不成形,带着乌黑脚印的雪渣,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阿蓟站在旁看了看子然又看了看云裕,内心无比纠结,对子然他是想拦拦不住,对云裕是想劝不敢劝,只好做一个木头一样的存在,不管不问,尽量隐藏自己的存在。

云裕忍无可忍,拎着子然的后衣领,强行将他拽进屋去,子然吓得哇哇大叫,那些前来安慰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那是谁?”

“人贩子吗?”

“不得了了!子然被人贩子抓进屋了!怎么办!”

“我娘可跟我说了,人贩子是会吃小孩子的!”

“报官!我们去报官!”

阿蓟一听他们说要报官,慌忙跟孩子们解释,那人不是人贩子,更不会吃子然,那人就是子然的亲哥。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引起了更大的轰动。

“子然哥哥的兄长不是已经冻死了吗?他怎么会在这!”

“我娘说,人死后七天之内是会回魂的。”

“也就是说那是鬼!子然哥哥被鬼抓走了!”

孩子们满脸惊恐的跑开来,一边跑还一边喊救命,阿蓟想拦都拦不住,只得作罢。

这误会算是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