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上，明月姣姣，白雪皑皑。
冰地上，匝地烟尘，尸横遍野。
无论是不死巨龙的加入还是离去，都没有影响到冰面战场的走势。
此时不死军团的巫师们都绝望地看着战场中心的那人，哪个被誉为不死皇帝的白发男子。
他单膝跪地，白衣殷然，胸前处被击穿两个拳头大的窟窿，血液止不住地往外流，然而身受重伤的克莱厄，表现得却异常平静。
克莱厄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巫师们，转头对两名气喘吁吁地“年轻人”笑着说道“其实他们都只不过是想回到原属于自己的家园而已。”
“能否请求你们一件事，就让他们留在大陆的边界上吧。无论是收归国用还是贬为奴隶，我愿意以灵魂起誓他们不会再做对你们有害的事了。”
说罢，克莱厄便举起手，手中发出一道微光，那是灵魂契约的特征。
一众巫师见皇帝的此番举动都为止错愕，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人反驳皇帝的决定。
直到一位白发巫师一声叹息后，缓缓举起皱巴巴的手掌，说道。
“我，起誓...”
“博诺！你干什么！你...”另一名老巫师开口呵斥道。
“闭嘴！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吗...皇帝他...他已经...”博诺越说越小声。
“已经油尽灯枯了。”克莱厄坦言道。
“皇帝！我们还能战！...哇！”老巫师话还没说完便吐出了一口黑血，险些站不稳。
克莱厄摇了摇头，轻声道“这是命令。”
老人不再反驳，脸色如死人般苍白，不甘地举起了右手，道。
“我...我起誓，巫师葛兰文永世不能攻击人类，若有违背，灵魂焚燃，灰飞烟灭。”
“我起誓，巫师博诺永世不能攻击人类，若有违背，形神俱灭，永不超生。”
手中微光消失，灵魂契约生效。
两位老人起誓的声音极其细小，却在巫师们的心中掀惊涛骇浪。
“我起誓...”
“我起誓...”
“我起誓...”
有两名老巫师带头后，巫师们开始陆陆续续地举起了右手起誓，一时间战场上亮起百余道微光，使得血腥气弥漫的战场多出了一道不合时宜的风景线。
克莱厄看着雷丁顿，说道。
“只求你能让他们活着。”
王国战士长从后方拖着残缺的铠甲，颤颤巍巍地走到雷丁顿身后，轻声说道
“我们无权接受他们的要求。”
雷丁顿显然没有理会战士长的提醒，默默地转过头，越过战士长，看向他的身后的冰面。
纵横交错的尸体，融入冰面中的鲜血，整片战场上早已看不到冰面原本的清澈透明。
雷丁顿叹了口气，说道“你觉得还要再打吗？战士们的血都要流干了啊。”
战士长黯然神伤，不再开口。
克莱厄见状点了点头，举起右手，带领巫师们把契约的终言说完。
一众世界的原居民看着自己的皇帝念完了他最后的宣言。
喜悦，悲哀，痛苦，庆幸，担忧，怅惘无数表情浮现在巫师脸上，唯独没有愤怒和仇视。
宣读誓言完毕后，克莱厄最后看了一眼形态各异的臣下，安心地笑了笑，随后便毫无先兆地倒在了身后的冰面上，看着这漫天的白雪缓缓合上了眼睛，再无生机。
而就在此时，大地鸣响。
一个头长犄角，皮肤暗红的高大男子从沼泽森林缓缓走，身后跟随着一头没有血肉却行动自如的巨龙骨架。
凯尔从沼泽森林中跑出来，看着倒在冰面上的克莱厄，悲痛不已，含泪念叨着。
“皇帝，你让我做的事情我做到了，你为何不等等我啊？”
凯尔转头看向身后的犄角男子，愤怒地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何人何物，但是既然是我复苏了你，就请你答应我一个请求！”
凯尔红着眼睛看向所剩无几的人类军队，咬牙切齿地说道
“请你把这些人类全部都杀掉！”
“你们的皇帝拼去性命也要为你们争取的栖息地，你就这么不珍惜吗？”犄角男子轻声回应道。
凯尔面露呆滞，无力地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犄角男子面露难色，他是真的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最后他只能伸手轻轻拍打着凯尔的背后，安慰地这名已有千岁的“年轻人”。
突然，犄角男子猛地抬头，看向火光冲天的副塔城堡，感叹道“真是强劲的一击啊！”
可他下一刻又皱起了眉头，鼻子蠕动了一下，说道
“这...这是鸟人的气息！”
犄角男子兴奋地跳上骨龙的脖子，拍打着骨龙的头骨，指着副塔城堡的方向，近乎尖叫般说道。
“快！我闻到鸟人的气息了！就在哪！”
他双腿不断拍打着骨龙的脖子，说道“刚复苏就能见到他了，趁他现在气息薄弱，我们赶紧去揍他！要不然等他恢复状态了，我们又要被他揍得满头是包了！”
“我可没有肉，起不了包。”
一道慵懒的声音凭空出现，让战场上的所有人都听的真切。
骨龙虽然嘴上抱怨，但还是微微地拍打着翅膀，飞向副塔城堡，留下一脸不解和惊恐的众人。
此时双子城堡内，火炬冲天。
这场大火来得快去得也快，橄榄树如泥牛进海般，一转眼便以焚烧殆尽。
杨凝言挣扎着起来，寄望于没有稀释过的木灵树汁帮助艾瑞丝止住红龙带来的伤害，自己也要尽快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回归遗迹位面才行。
“烧伤、腐蚀、感染......”位面系统提示自己已经背负上了近十种负面状态了，此时的生命值依然在点滴流失，很快便掉得只剩30点了。
就在杨凝言准备喂艾瑞丝喝下药剂时，又生变故，一副巨大的骨架坠落在副塔之内，声势浩大，降落激起的狂风竟一举把二人推向副塔的边缘，险些要掉下冰湖之中。
犄角男子连忙挥手驱散尘埃，一边皱眉咳嗽，一边煽动尘埃。
好不容易把面前的尘埃驱散了一点，便拍打着骨龙的头骨说道“你是不是以为你自己很帅？！你想咳死老子啊？屁大的本事没有，就知道横冲直撞！”
骨龙置若罔闻，任由犄角男子拍打自己的头骨，丝毫没有身为龙族的骄傲。
犄角男子见状便不再理会骨龙，左顾右盼地喊道“鸟人！你可别躲！我闻到你的味道了！快出来！”
“咦！！！我已经看到你了！出来！”
然而现场除了骨龙时不时晃动的尾巴外，再无声音。
犄角男子深吸一口气，疑惑地说道“奇怪，鸟人的气息明明出现过在这里，刚刚那么大动静他不可能没有感觉到啊。难道他死了？”
骨龙摇摇头，说道“这里的确有他的气息，但是已经很微弱了。”
犄角男子双手捧着脸颊，垂头丧气地说道“那回去刚刚哪里呗，哪里人多，说不定有人知道鸟人的下落。”
骨龙再次晃动翅膀，飞向天幕。
被狂风吹得头晕目眩的杨凝言惊恐地看着废墟上的这一幕，自觉告诉他，这一人一龙的实力都远在红龙之上。
杨凝言顾不了那么多，一把抱起艾瑞丝，拿出一整瓶木灵树汁喂她喝下，脑袋里唯一的念头便是救她。
见艾瑞丝缓缓服下了木灵树液，杨凝言终于送了一口气。
“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杨凝言皱眉默念道。
一怪一龙的对话被他听得真切。
“如果与他们为敌...”杨凝言迅速地打断自己的念头，即便是两人全盛时期也未必是他们的一合之敌吧。
他便屏住呼吸留意着骨龙的飞驰方向，免得被其发现。
结果还是怕什么来什么，本已经飞出副塔城堡上空的骨龙突然转头直勾勾地看着两人，这时犄角男子也转过头来，獠牙毕露地看着杨凝言，犄角男子举起手说了什么，一人一龙便向两人飞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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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哪里有两个人，呃...是一块黑炭和一个人。”骨龙懒散的声音再次出现。
犄角男子顺着骨龙的视线看去，见到两人...一块黑炭和一名躺着的女子，兴奋地笑了起来，手舞足蹈地说道。
“他们应该一直待在这里，可能知道鸟人的下落，快去问问他们。”
骨龙转过头来，向两人飞去。
见此情形，杨凝言果断地抱起艾瑞丝往冰湖一跃而下，在空中转头看去，只见骨龙与犄角男子都疑惑地看着自己，但是来势不减反增，已经越过两人方才隐匿之地。
杨凝言迅速地过了一遍自己现在所剩的手段，却绝望地发现自己除了右手上那不知深浅的剑气外，竟已经没有可以拿得出手的了。
杨凝言绝望地看着步步逼近的一怪一龙，咬牙默念道“只能试试了。”
“心意所致，便能使用。”这是位面系统对此技能的讲解。
杨凝言缓缓抬起手臂，虚握拳头，对准一怪一龙径直冲来的方向，向前一递。
而就在此时杨凝言终于听到犄角男子的声音。
“问人问路而已，年轻人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可下一刻，犄角男子的声音骤然而止。
那道不知深浅的剑气的挥出，没有气息动荡，没有罡风激起，更没有开天辟地般的声势浩大。
月明星稀的夜空丝毫没有变化，两人还在下坠，两怪还在俯冲。
犄角男子的言语传到了杨凝言耳里，听得真切。
虽然不知眼前还在半空中的犄角男子说话是否可信，但是见到自己递出的一剑没有反应，让杨凝言的心中喜怒参半。
喜是他不想因为误会而杀人。
怒是......
“就这？位面解析不了的剑气就这？！”杨凝言暗中骂娘道。
可犄角男子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皮开肉绽的焦黑男子，无奈地笑道
“不是吧，我才刚出来啊...”
“时代...变了吧？”骨龙无奈地说道。
下一刻，仍在俯冲的犄角男子和骨龙无声无息地一分为二，就连远在天幕之上的云层也被撕开了一条裂缝。
杨凝言惊讶地看着上空的变故，还来不及震惊与剑气的威力，便与艾瑞丝堕进冰湖。
漆黑的冰湖中，杨凝言一手紧紧地抱着艾瑞丝，一手按住水晶瓶子的瓶口，不让木灵树汁被湖水冲散。
艾瑞丝身上的伤势早已痊愈，却依旧是眼睛紧闭，气若游丝，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杨凝言试探着用手摸向艾瑞丝的颈脖，脉搏微弱！
这让他心急如焚，拿起手中的水晶瓶一口把剩余的木灵树汁含在嘴里，抬起艾瑞丝的头后，便一埋头把树汁送进艾瑞丝的口中。
片刻之后，两人缓缓地浮出水面，杨凝言轻轻地将艾瑞丝放在冰面上。
他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双眼紧闭，脸色红润的艾瑞丝，内心竟一时间激不起一丝情绪。
也许是因为原居民的战败，维持冰面的魔法开始慢慢消失，两人所处的冰面开始出现裂缝，不断扩大。
顷刻间，冰面碎裂，两人再次堕入幽冷的湖水。
“检查先行者周围并无该位面生物......”
“先行者请确认是否回归遗迹位面......”
看着眼前在水中缓缓下沉的艾瑞丝，杨凝言默念道。
“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