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三日上午七点四十，许谭坐在空无一人的部门办公室已经五分钟了。
她居然是来得最早的。
许谭懒散地靠在椅子上看尘埃在阳光中起伏，人隐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表情认真，眼神空洞，几近入定。
耳朵突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脚步声，她偏了偏头望向门口。
组长推门进来，一见她就笑：“小谭你来这么早啊？还以为要迟到的。”说着从兜里掏出手机凑过来，“我们谭谭平时上班都没这么早过，太感动了得发个朋友圈催他们早点过来。”
“昨天睡得早。”许谭边尬笑边躲镜头，“组长别把我拍进去。”
组长：“不要害羞，来笑一个……诶手别挡脸。”
许谭奋力挣扎，终于成功尿遁：“组长我水喝多了要去上厕所。”
“算了…挡就挡吧也能用，去吧去吧。”组长摆摆手埋头发朋友圈，“诶对了谭谭我家姑娘也在厕所呢。这小鬼头大早上的就跟我闹脾气，刚刚倔在里头死活不肯出来，你正好给我看看她咋样了？”
“好。”许谭点点头推门离开。
一分钟后她人在厕所，和手握巴啦啦魔仙棒的小女孩相顾无言。
不得不说现在小孩的玩具是真的绝，这魔仙棒上的宝石不仅能发光还能滴滴溜溜地转。
小女孩长得十分可爱，脸蛋红扑扑的上面还挂着泪，抽抽嗒嗒地和她问好：“姐姐好。”
真乖居然没喊阿姨。许谭努力笑得和蔼可亲：“啊你好你好。”
简单的问候结束，厕所里只听见没关紧的水龙头在“滴答滴答”。
再说点啥？
“诶你…嗯……”许谭看着那根魔仙棒摆出话题，“你很喜欢巴啦啦小魔仙？”
小女孩眼睛亮了亮点头：“嗯。”
许谭找到那个水龙头边拧紧边夸：“你这魔仙棒挺好看的，还能转啊。”
闻言小女孩嘴一抽，哼哼唧唧开始哭。
许谭连忙掏出纸巾：“你别哭啊，你哭啥？”
“这个本来不转的……坏了呜呜呜。”小女孩给她展示，“姐姐你看，被人弄坏了呜呜……”
细细一看才发现那上面的宝石连接处有好几个断口，只剩一处勉强接着在半空里无助晃荡，原来只是会发光。
她把纸巾塞过去：“这谁弄的？怎么弄的？没赔吗？”
小女孩边擦鼻涕边哭：“没赔呜呜呜，他把这个借走了还不还呜呜呜。”
许谭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不还啊？”
“他说借玩具的人不是他，是昨天的他。”小女孩咬牙切齿：“什么昨天今天呜呜呜明明就是他，他耍赖！”
好家伙。
现在的小孩子…不简单啊。
许谭发现盲点：“咦他不是不还吗？你手上这个哪来的？”
小女孩骄傲地很：“我抢回来的！他打不过我嘿嘿。”又撅嘴欲哭，“可是拿回来已经坏了呜呜呜。”
啊这。
她出主意：“要不……让你妈找人家赔？”
厕所外传来组长的声音：“还赔呢，我都得倒贴人家医药费。”
组长进来掏出湿巾蹲着边给小女孩擦脸边吐槽：“小谭你是不知道，她厉害得很，我一个没注意人小孩被她坐在地上打。”
组长接着说：“打完了还跑过来和我讲，妈妈巴啦啦小魔仙要开始了我们快回家看电视吧。”
此时小女孩可能想到了什么快乐的事情笑出声，被组长捏了把脸：“你还敢笑？学跆拳道给你打人用的？再打人回头让教练削你。”
许谭抄着手看组长给自家姑娘暴力擦脸，随口一问：“那小孩男的女的？”
“被打那个？男的。”组长掏出保湿霜答。
许谭瞅了瞅小姑娘手上的魔仙棒有些迟疑：“现在男孩也喜欢巴啦啦小魔仙？”
小女孩撇嘴：“哼他才不喜欢呢，他就是想抢我的玩具！”
组长叹了口气：“唉……那小孩也可怜，家里人管可严好像不给娃买玩具，小孩只能天天馋别人手里的。”
“他骗人！妈妈你不要信！”
“行了行了别嚎了，回头再给你买一个。”组长拍拍姑娘干干净净香喷喷的小脸起身，“小谭我们走吧他们人来得差不多了。”
慢慢悠悠走到门口，许谭惊觉部门居然有这么多人，都没怎么注意过。
大家全挤在门口挨着墙三三两两的唠嗑玩手机，中间靠前的位置站着一个高个子男生，后面好几个女生边聊天边偷偷看他。
于是许谭在组长身后顺着女生们的目光多看了这人两眼，从对方英气的五官到棱角分明的下巴，再到宽厚的肩膀和被T恤撑起的胸肌……
哦，肌肉型男。许谭眨眨眼移开目光，又很快再看回去。
她看着对方手上的包觉得格外熟悉。
……等会儿。
这不她包吗？
“组长，那是谁啊？”许谭悄悄伸出根手指。
组长偏过头：“哪个？哦那个是……我们部长。”组长震惊，“部长你也不认得？”
打扰了。衣服换了休闲装还摘了眼镜，她真认不大出来。
部长拎起包示众：“锁门了，这谁包啊过来领一下。”
“这呢这呢～”组长挥手。
部长拿着包走过来，对着组长闲聊：“你有俩女儿啊。”
许谭接过包并对部长的话产生疑惑，哪来的俩？
部长向她看过来，微微摇头表示同情：“现在的高中生作业这么多啊周末出来都得带着书包。”
组长拉着小女儿的手微微颤抖。
“？”许谭与组长相互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个问号后由组长默默开口。
“部长，这是我们部门的……许谭啊。”
部长愣了一下：“？”
部长仔细端详许谭的脸后陷入沉默：“……”
快走吧我求求你们了，她背着包在心中默念。
公司团建聚餐地点选在一家酒店，占地广阔，风景极好，工作人员介绍说聚会尚未开始可以各自参观自由活动。
许谭看了看外面的阳光，选择待在屋里扒着走廊的玻璃大窗欣赏风景，要不是组长拉着她她能现在就去小孩那桌坐着。
小孩都进包厢了，她也想去。
组长用胳膊示意：“小谭你看那个萱萱今天穿的裙子怎么样？”
许谭在人群里寻找：“谁是萱萱？噢…嗯，蛮好看的。”这个萱萱好像就是刚才边聊天边盯着部长一直看的女孩子哈哈哈我记得这件裙子和组长家闺女魔仙棒一个颜色。
组长又道：“小谭你看薇薇这个妆这个头发怎么样？”
许谭苦寻：“谁是薇薇？哦……嗯，这个头发编得挺厉害的。”确实厉害，就是总觉得会拽头皮疼。
她单刀直入：“组长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组长：“小谭你知道团建的真正意义是什么吗？”
许谭沉吟片刻：“emmmm内部消化单身狗？”
“原来你知道啊……”组长叹口气，“小谭是不是我们部门没有你喜欢的？你喜欢啥样的我去别的部门给你瞅瞅？”
“我和你说，今天这地方全是我们公司部门的团建聚餐，一看一个准。”组长大手一挥一副随便你挑的架势。
许谭笑了：“组长其实我不喜欢男生。”
组长摸着下巴思考：“原来如此……那你……”
她紧接着说：“我也不喜欢女生。”
组长：“？”
组长摆手：“算了，你走吧，去小孩那桌坐着去。A206别跑错了。”
达成目的的许谭心满意足地离开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