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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风雪缉盗

腊月,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天地苍茫一色,北风呼啸,万物一片死寂。

这样的天气就连傲骨的寒梅也因换上了冰雪外衣而黯然失色,却偏偏有两个人在风雪中追逐。

他们似乎全然不惧严寒。

一个人若拥有不可磨灭的信念,他终将无所畏惧。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信念。信念往往是一个人的精神寄托,如果一个人失去了信念,他的人生就等于失去了光芒。

有些人的信念并不坚定,也许会因为某种因素而丢失信念。

还有些人将信念看作比生命更重要,甚至十倍、百倍!他们一旦认定一件事,必然坚定不移,除死方休。

秦渊曾是山东名捕。时年山东匪患猖獗,民不聊生,朝廷征剿屡遭失利,皆因官匪勾结,同气连枝。

被其察觉,手刃知府,并单刀赴会,约战十二匪首。那一战,他的刀从此名震江湖,乌黑的刀柄,明亮如镜的刀刃。

一时间,但凡黑道中人,无人敢在山东为非作恶。

朝廷感念其义举,免其杀害朝廷命官之罪,并赐予他天下第一名捕令牌,可节制天下捕。

他就像是一只鹰,一只遨游江湖的雄鹰,他的目光极其敏锐,很少有人能骗过他的双眼,也很少有人能逃得出他的追捕。

但凡是总有例外,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

如果秦渊是鹰,那燕翔就是风。

风是自由的,不会停留的,风也是变幻莫测,无法捕捉的。

燕翔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他崇尚自由,就像燕子一样自由的翱翔。

如果失去自由,就等于要了他的命。

他的事迹也曾为人津津乐道。智取琉璃坠;巧夺白玉壶;夜盗襄王府。他所做的都是侠义之举,在江湖中有侠盗的美喻。

秦渊已经追了燕翔半载有余,却始终未能将这个大盗缉拿归案。

身为天下第一名捕,却缕缕失手,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若不将这个污点抹去,就算是死也不会瞑目。

长年累月的奔走,再加上恶劣的天气,就算是一匹健硕的汗血宝马也早已乏力。但秦渊深知,即便燕翔轻功再怎么高明,必然也经不住时间的消磨,所以他非但不能歇,还要比燕翔更有耐力。

这半年多来,燕翔歇,他就歇,燕翔走,他就继续追。遇到如此难缠的对手,燕翔也深感无奈,若不是心中还有一个牵挂,就算真的被秦渊捉拿,也不失体面。

他们谁也奈何不了对方,他们比试的早已不是武功的境界,而是各自的耐力,各自的信念。

不远处有一间茶寮,茶寮又矮又破,风雪早已将其覆盖,但它却坚韧不屈的屹立在风雪中。

燕翔突然驻足,进到屋内唤道:“老板,来一壶热茶。”

话音方落,秦渊已纵身赶到,见燕翔止步,二话不说,便提刀来斗,二人围着桌子过了几招。

燕翔身法飘逸,行走如风,几招下来依然毫发无伤,风采依旧。

“茶来喽~”

茶老大见状,忙上前阻拦:“二位客官别打了,别打了~这天寒地冻的,二位客官这又是何苦呢!倒不如坐下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二人闻言,各自罢手,茶老大赶忙为二人沏上热茶,一边沏,一边说:“下这么大的雪,我本以为没有人会来这荒郊僻壤了,没想到却等来了二位客官,这就是缘分啊!”

他瞅了瞅二人依旧木立着,一言不发,眼中尽是凌厉之色,又接着道:“二位客官先坐下来喝杯热茶,厨房里蒸着包子就快出笼了,我这就去给你们端出来。”

燕翔突然坐了下来,展颜道:“他不坐,我坐……老板,你尽管去把包子端来,我今天啊正好带着银两。”

“好嘞!客官,您稍等,我这就去。”茶老大应声朝内走去。

秦渊依旧凌厉的注视着燕翔,而燕翔却不慌不忙的端起热茶一饮而尽,喝完又不慌不忙的将茶沏满。

见他如此气定神闲,秦渊暗思,他莫不是要耍什么花招,他缓缓坐了下来,按着刀,静观其变。

“香喷喷的包子来喽!”

茶老大将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摆在桌上,满面春风的介绍起来:“这包子啊是驴肉陷的,这可是我的拿手绝活,凡是吃过的客人没有一个不竖起大拇指的。”他说着就将大拇指竖了起来。

天气如此寒冷,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早已冰透,秦渊饮了一口热茶暖暖身子,但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燕翔,他深怕一眨眼的功夫,燕翔就突然消失在他的面前。

燕翔的目光却放着光似的看着茶老大道:“真有这么好吃?”

“那当然,别的我不敢说,我对我的驴肉包子绝对有信心。”

“那我倒要尝一尝。”

他第一口入嘴,脸上突然出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然后他第二口,第三口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他大赞道:“真是美味,在这冰天雪地里,有热茶,有这么美味的包子,简直就是一种享受。”他的目光转向秦渊,又道:“这么美味的包子如果不吃,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他嘴里还在咀嚼,手里又抓起一个包子。

秦渊依旧无动于衷,全身心的紧盯着燕翔。

坐了片刻,天气还是那么冰冷,但身体已渐渐恢复了一丝温暖。

燕翔拍了拍吃饱的肚子,突然站了起来,秦渊见状立马也站了起来。

手中的刀握得更紧了。

此刻他的神经已经紧绷,燕翔一个细微的举动他都绝不会放过。

只见燕翔从怀里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在桌上,道:“老板,结账。”

“客官,这太多了,这足够买下我这间破店了。”

燕翔却笑着道:“不多,这一点都不多,一杯热茶,一笼热腾腾的包子,在别处虽然要不了几个钱,但在这冰天雪地里,价值却无法衡量,别说这十两银子,就算是一百两也值得,所以我的这锭银子也就只够付我的那份。”

说完,燕翔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秦渊急忙掏银子,却在身上摸了个遍也没能摸出一个铜板。他细细思来,方才动手之时,隐隐感觉一股寒流钻入怀中,难道就在那时燕翔顺走了怀中的银两?

他迟疑了片刻,茶老板突然道:“客官,您就不用付了,这十银子已是小店一个月的收盈了。”

秦渊只是默默的说了一句:“茶钱日后必当奉上。”说完,便冲出了茶寮。

风雪依旧,此时,已不见燕翔的人影,只留下一行长长的脚印。

脚印很深,他走的并不快,就像是故意留下足迹给秦渊。

他根本没想过要趁机逃走,他很清楚,即便自己轻功再怎么高明,在雪地里也不可能不留下一丝蛛丝马迹。

更何况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绝不可能甩掉秦渊。

脚印一直通向远处的一片冰湖。

燕翔正缓慢的走在冰湖上,秦渊纵身一跃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停了下来。

风雪越来越大,耳根子都快被呼啸的风雪撕裂。

“你不跑了?”秦渊还没说话,他的刀早然出鞘。

“不跑了,跑累了,难道你就不累吗?”

秦渊道:“我也只不过是个凡胎肉骨,当然会累,甚至比你更累。”风雪中,他的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

燕翔突然笑道:“你就不怕把自己累死吗?”

秦渊冷冷的道:“在没把你缉拿归案之前,我还舍不得去死。”

“那就要让你失望了!”

秦渊道:“怎么?你想让我死?”

燕翔摇头道:“我手无寸铁,又怎么会是你无影神刀的对手!”

秦渊也突然发笑道:“所以你是再等我追累了,然后乘人之危?”

燕翔还是摇着头道:“即便你体力不支,我也未必是你的对手。”

秦渊疑惑道:“莫非你是想束手就擒?”

燕翔再次摇头道:“我只是觉得这样你追我逃实在太无趣了,我突然想和你打个赌!”

“赌什么?”

燕翔突然自信的道:“如果你在三十招之内胜不了我,那你就不能再继续跟着我。”

秦渊眸光一闪,道:“若是胜了,又如何?”

燕翔轻叹一声,道:“若是你胜了,那只能怪我自己技不如人,任凭你处置了。”

秦渊轻蔑的一笑:“一言为定。”

话音未必,秦渊手中的无影神刀已迎风破雪而来。风雪中,无影神刀寒光四射,他的刀,甚至比这恶劣风雪还要冰冷。

刀光闪烁,风雪瞬间黯然失色。

无影神刀刀出无影,刀法之快,天下无双。秦渊已将无影神刀练就得炉火纯青,寒芒一闪,滴血不流。

然而此等天下无双的刀法虽占据了上风,却也奈何不得这天下无双的轻功。

燕翔的身法极其灵敏,虽是一味地回避,但以他的功底,却也进退自如。

只是从以往的交手中,燕翔深知,若无必胜的把握,贸然进攻只会适得其反。

但赌局往往是千变万化,不到最后关头,谁也无法预料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

寒芒所至,冰面上深嵌入无数道刀痕。

二十五招过去,秦渊的目光凝聚得越来越紧,他的心开始变得急切起来,他绝不容许燕翔再次从自己的手中逃走。

一个人的心乱了,那他的刀法就算再为精妙,也必然露出破绽。

就在第三十招落下,燕翔突然使出一招『游龙惊凤手』,两指一出如灵蛇出洞,骤然间点向秦渊前胸的膻中穴。

秦渊急于进攻,毫无防备,见燕翔突然以退为进,大吃一惊,横刀来挡,指尖击在刀面,二人各自滑开一丈。

此刻冰面上已是满目疮痍,布满了刀痕。

秦无念欲提刀再战,燕翔突然叫停:“三十招已过,天下第一神捕莫不是想毁约?”

秦渊哼声道:“我只答应你三十招之后不再跟着你,可没答应过你三十招之后就放你走!”

燕翔突然苦笑道:“我早该知道天下第一名捕做事又怎么会法外施恩。”

“你早该知道!”

“只可惜……”

秦渊疑惑道:“可惜什么?”

“只可惜你万万想不到,我竟然敢和你打赌,就绝不会输。”

“今日你输定了~”

秦渊的无影神刀直指燕翔,而燕翔却纹丝不动。

秦渊突然眉头一锁,只见冰面自燕翔脚下顺着刀痕撕裂开,秦渊当即收回无影神刀,纵身后撤。

冰面的裂痕越撕越长,直至刀痕所至之处,然而燕翔依旧纹丝不动。

秦渊的眉头越锁越紧,他始终猜不透燕翔究竟寓意何为,难道他是想同归于尽不成。

只听一声巨响,冰面突然爆裂,燕翔竟沉入了湖底。

秦渊大惊失色,他凝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眸中充斥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全然没有料到,这个世上竟会有人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这种人简直就是疯子。

燕翔赢了,他想出了一个令秦渊想追,却又没有办法追的主意来。

冰层下一片漆黑,纵然秦渊真的跳了下来,也无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