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武侠传统武侠天魔神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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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又见

六月流火,但是,一旦进入山里,空气还是很快凉爽下来。巧夺天工陆家兄弟今年的花坞,此刻还是开满桃花。但是,中心地带,大小曲径的两边,增添了不少奇花异草,绝大部分常人看也没看过,晨雾之中,只觉得美不胜收。且每一种花都散发着独特的气息,千百种不同的气息交汇在空气里,走一小截便能嗅出差异。这差异,每每落在嗅觉冥冥中的期待上,犹如琼浆玉液,滋养得人浑身毛孔都兴奋地抖动、张开。

被安置在房中的程倚天体内气息蓦地冲破藩篱,畅通无阻流动,他也随之睁开眼睛。

“云杉!”他从屋子里冲出来。

穿着绿底白花布衣的陆成龙、陆成风迎住他。

一个说:“公子爷,你醒啦。”

另一个则道:“可是三爷和十三爷说,约摸要到今天晚上,您大约才会醒呢。”

“现在什么时候?”程倚天打断。

两个人面面相觑,随后一起回答:“辰、辰时。”

程倚天二话不说,冲进马厩,解开一匹马的缰绳。

两个矮胖子顿时慌了,其中一个溜去报信。另外一个拦在程倚天马前:“公子爷,你可不能走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夜里面你昏迷着被带进来,三爷和十三爷又都垂头丧气的,那外面的事儿肯定简单不了。您在花坞,我和成风保证再厉害的敌人都进不来。”

但是程倚天执意要走:“林子里的路呢?”

陆成龙拼命挠头:“公子爷唉,我的公子爷!”

萧三郎和殷十三急急忙忙飞奔而至。

萧三郎也拦在马前:“公子,万万不可再去找那蓬莱阁主,那个外号‘黑翼鹰王’的,和以前你碰到的所有对手都不一样,武功真的很强。”

殷十三紧接着:“我的锁兵诀就是碰上九花落英剑,也要走几个回合,他一招就给我破啦。”

“而且他还有很多手下,特别是那个能重手点晕你的,内力也非同小可。公子!当初大当家和我等都看得出云姑娘的非同凡响,现在看来,一一都验证了。你不可什么都没弄清楚之前便轻举妄动,兴许云姑娘在离开后的六年内一直都和黑翼鹰王在一起,他们朝夕相处,情感几何可想而知。到时候,遭遇黑风剑阵也好,和黑翼鹰王直接交手也罢,这些尚不重要,而我怕的是,到了那时候,你知道了真相,真的会受不了,会很伤心呀!”

最后一句话击中程倚天的软肋。

程倚天呆在马上,直到被殷十三把他从马上扶下来后也没缓神。

山谷的东北有一个瀑布,哗哗的水从高处冲入一个深潭,接着流成一个水面颇宽的溪。其后一个白天,程倚天就坐在这儿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怔怔出神。

夜幕降临,晨曦又来,连过几天,这一日,他心神始终不宁,提出今天一定要出去走一走。

“不会去通州。”他郑重保证。

出去花坞没多久,天的东边便有一团云高起,雪白的云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渐渐的,这团云就长高了,且带出连绵的云山橫布天空。天色变暗,越来越暗,本该最为明亮的中午,一下子黑漆漆如同晚上一样。随着一阵带着腥味的风吹起,没多久,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下来。

这场雨下得很大,天地之间突然挂上一片珠链一般,弥漫的水汽几乎把一间破庙里躲雨的程倚天衣服濡湿。下了足足半个时辰后,天才恢复大亮。雨慢慢停了,重新灿烂起来的阳光下,被洗得干干净净的树木那碧绿的叶子光彩闪烁。

程倚天又信步走了一截,山林中突然想起一声绵延的马嘶:“稀溜溜——”接着,一匹雪亮毛色的白马从绵延的树木背后奔跑出来。

程倚天看它银色的鬃毛飞扬,仿若一道闪电经过面前,毫不犹豫拔足追去。

他的空里无踪日益精进,猛地发力追了一阵,竟追上白马。但是,还没来得及跳上,马背,突然,白马又稀溜溜——“叫着,人立而起。

程倚天定睛,前面居然出现了六只豺狗。

威武强壮的白马,外型上绝对秒杀瘦小枯干的豺狗。可是,那些跑起路来都有点东倒西歪的家伙,对付起高大的食草动物从来不缺技俩。

六只豺狗有一只抢先进攻,被白马尥蹶子给踢着。

白马又低着头往前猛冲,沾了血后,程倚天才发现:它前额上还有一支一寸来长的犄角。

长犄角的马!

程倚天不觉眼前一亮。

眼见四只豺狗改变了策略,围着白马团团转起圈,程倚天瞧出白马大祸临头。当体型较大的头犲跳起来开始进攻,程倚天抓了一块大石头,对准离马屁股上方扔过去。刚好打中头犲转向后方的头。力道之大,头犲被打得脑袋开花,倒在地上。

白马 “稀溜溜”叫着再次人立,“噗噗”乱踩,登时将剩下来三只豺给踩死俩。

最后那只,是豺群里最弱的,傻不愣登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程倚天飞掠过来,当着白马的面,飞出一粒碎银。

碎银发出破空之声。

这声音很像山林中猎户放箭的声音,因此,活跃于整座山林的白马支棱起脖子,耳朵转了两下。

好在碎银是打向弱豺。

流星赶月似的速度擦在弱豺的皮毛上,弱豺魂飞魄散,掉头飞跑。

白马好通灵性,恼得呼哧呼哧喘大气,又拿前蹄刨地。程倚天站在对面,一人一马相互凝视。渐渐地,白马的眼神居然又凶狠起来,程倚天看到它扭脖子,下意识往旁边一让。兽性大发的白马直直撞到他原本站立的位置。

程倚天暗叫一声“好险”,眼见白马又要扬蹄飞奔,他继续展开“空里无踪”的轻功,飞身形,奔跑得与白马并列,接着瞅准一个转弯的道儿,斜着冲上去,在白马转弯减速时翻上马背。

白马人立而起,又蹦又跳,接着打着圈儿拼命扭头要撕咬翻上它身体的不速之客。折腾了半晌,没有效果,这马儿大叫一声,埋头冲进树木密集之地。它那颗变异脑袋也不知道有多硬,碰到什么树都撞,小树被撞断,大树被撞得“咚咚”响,它也不在乎。各种植物不断摩擦过来,它甚至踩着乱石攀上林中瀑布,之后又跳下来,地势崎岖水花扑面。

那树木老皮、野藤钩刺将程倚天衣服磨得稀烂,皮肉也磨伤了不少。凭着裆下沉一股劲,程倚天始终双腿牢牢夹住马身。

最终,白马终于穿着粗气慢下来。

它浑身大汗淋漓,喘着气,将程倚天带到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前。

程倚天累了,一看到水,人和马都很高兴。白马奔过去饮水,程倚天也从马背上跳下来,脸埋在水里“咕嘟咕嘟”尽情喝。喝饱了,抬起头来,见那马儿钻到水深的地方洗了把澡,爬上来。

山中的风不急不慢吹,明媚的阳光不吝播撒。

程倚天看那白马,渐渐失了心神。

只见它体格高大,肌肉强壮,一身雪白的皮毛,毛尖儿不知怎的,在阳光的照耀下竟然闪闪发亮。长长的马鬃,飘洒更如银色的飞瀑。

“好漂亮!”他不由自主伸出手。

这白马扭过头,凶狠的眼神竟然温柔起来。它还低下头,用犄角蹭他的手。柔软的马鬃摩挲着,程倚天的心境蓦然开朗。

白马抬起头嘶鸣,那意思:“你再上来?”

程倚天会心一笑,翻身上马。

这回,白马又快又稳奔跑起来。身体穿梭树与树之间,倏忽化作丛林中银色的闪电。树木风一样的向后直倒,各项事物都在身边变成光影。小鹿跑过来了,它便放慢速度和它嬉戏。猴子攀着树枝从头上经过,它便抬起头,“吸溜吸溜”叫着和它们交谈。

程倚天骑着它一直到达森林的边缘。下马,捧着它的脸,程倚天温柔道:“回去吧。”

白马却用力蹭他身体,始终不走。

“那么,”程倚天思忖着,又改口对它说:“你跟我一起走吧。”一人一马来到集镇,程倚天先给自己置换了一身衣服,然后给它配上精美的辔头和马鞍子,并笑着说:“你长得这么好看,叫你银龙吧?”

白马伸长脖子,摆着脑袋。

程倚天“哈哈”笑道:“噢,你不喜欢这个名字,你跑得那么快,像一阵风一样,叫你‘疾风’好啦。”

白马这才开心地“稀溜溜”叫起来。

程倚天也高兴地“哈哈”大笑。

旁边有个米铺,一个穿着臃肿土布衣、包着花头巾的人走进去:“掌柜,买米。”

声音很轻,但是落在他的耳朵里犹如炸雷。“云杉!”他丢开马缰绳,不顾一切奔过去,又一把抱着那个人。她转过脸来,虽脸清减许多,但那眉那眼,可不就是无时无刻不牵动他灵魂的样子。他用力把她抱入怀中,眼睛止不住发热,眼泪控制不住流下来,声音也哽咽:“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重逢?”

云杉也哭了:“我也不知道啊,为什么你也会在这里呢?是谁带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