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倚天手中的杯子险些抓不稳，茶水也泼出来。
肖静虹看在眼里，冷笑继续说：“云杉的亲爹为了得到凤凰教的秘密接近我，后来又和我发生了真正的感情。我为他怀了孕，但是他害怕我姐姐杀了他，悄悄逃离。我也被姐姐责罚了一顿，本来想着这事也没个好结局，但是好生在凤凰教活着，也就罢了。可后来没到两个月，凤凰教就被绝命谷主带人攻破了。我姐姐被沈放飞带走，我无路可去，还能找谁？不就找那个薄情人咯。结果，等我即将临盆，才终于找到他时，薄情人竟然变成了负心人，他又重新攀了高枝，认都不再认我。”
“所以，你是把对他的恨都转移到云杉身上吗？”
“没错！如果不是她的亲爹，我不会笨到把凤凰教的秘密告诉一个外人，凤凰教没事，我就不可能落魄。我本来应该是江南武林最有话语权的人之一，结果为着那个负心人，我吃了多少辛苦，后来又挨了多少非议，几乎受尽世间的炎凉！”
“可这一切，和云杉又有什么关系？她不过就是凑巧投胎到你这里而已！”程倚天并不接受肖静虹的说法，“这世上有多少孩子，他们能够在父母怀中撒娇，在父母膝下承欢，便是我，很早没了父母的人，有义父，也让我享受到这人间最珍贵的关爱。云杉从小又经历了什么？亲生母亲的虐待，养父的觊觎？”说到气愤之处，他几乎哽住声音，片刻才接下去道，“便是一模一样的话，你再对云杉说了，我相信，她也不会原谅你。”
肖静虹一掌拍在桌上：“那我该怎么办呢？那些事已经发生了，我到底是她娘，现在又能为她做什么呢？”
程倚天l冷笑：“这个问题，应该你和她去商量。”抬眼正视，“我不会把云杉告诉我的那些再转而告诉你，而且这一次我遇到她纯属偶尔，乃至于此时此刻我并不知道她真正在哪里。所以，宫主想要的合作，在下已然配合不得，反倒是叨扰已久，告辞！”
守在门口的楚清幽见他出来，手掌上立刻现出一条金线蛇。周碧莹不甘示弱，也亮出了新炼化的百足仙。但是程倚天只望过来一眼，两条蛊虫察觉到什么了不得的危险一样，扭头便往主人袖子里钻。
周碧莹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惊得大叫：“唉，这是怎么回事？”闪目瞅见肖静虹也从里面出来，她玲珑无比，连忙蹲身：“宫主。”
肖静虹气愤不已，冲着程倚天决然而去的背影怒吼：“不要以为你是云杉喜欢的人，本座就不敢把你怎么样！”回头下令：“备车，本座倒要亲自去会会那个黑翼鹰王。”
楚清幽突然跪下，大声道：“宫主，属下有话说。”
肖静虹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打算搭理。
她膝行几步，抓住肖静虹的衣服：“香儿和云杉一起失踪的，她们原来是去了同一个地方。”
“你说什么？”
楚清幽额头上沁出汗珠，鼻尖也因为惶惑变得红红的，但是话说出口，万万能收回，她只能硬起头皮：“是的，回宫主，有关黑翼鹰王，还有和云杉的一切，香儿都知道，香儿可以告诉你。”
肖静虹一脸不可思议，猛地一挥衣袖：“碧莹！”
周碧莹连忙上前。
“现在就把那个小贱人给本座带过来。”
“是。”
周碧莹匆匆而去，没多久，带着两个伴侍，将一个衣衫肮脏、头发散乱的女子押进来。
“香儿！”肖静虹坐在大殿正座上，“本座现在问你问题，你务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香儿趴伏在地上，原本两只柔嫩的皓腕，此刻都红肿着，中间又各有一道发乌了的深痕，一看便是被铐着又拉在什么地方固定了好久。乱发之间露出来的脸憔悴不已，可听到肖静虹的声音，她还是用尽全身力气振奋起精神，微微抬起上身：“是，宫主。”
“你和云杉七年前一起到了哪里？”
香儿眼神中蓦地露出惊恐。
楚清幽连忙低声提醒：“宫主既问，知道什么就一起都说出来便是。”
香儿还是躲躲闪闪。
肖静虹耐心被消耗得很快，猛地一拍椅子：“来人，把她立刻投进万蛇窟，让她好好尝尝‘人在莲花宫，心却背叛本座’的滋味。”
香儿这才嚎哭起来：“宫主，不要，你想知道什么，我什么都说。”跪在地上，以头抢地重重磕了好几个头，“就是七年前，属下陪伴紫箭，当她不知为何大雨中非要出逃，又碰上陌生人马的时候，对方带走她，属下万万不能独自苟活，只能一起追去。我们上了船，船带我们出海，航行了很久，二十天，亦或是四十天，最后，我们到达一个叫蓬莱洲的地方。”
“蓬莱仙阁不是一个门派吗？”
香儿转着眼珠：“那是属下诓剑庄的小旋风的。”
肖静虹一听，脸色顿时缓和一些：“说下去。”
香儿心思何等玲珑，往上又磕了个头：“宫主，属下再怎么胆大妄为，背弃宫主投靠他人的事万万不敢去做。”端详肖静虹甚是不耐，她连忙又把话转回去，“且说那蓬莱洲，端是个非常富庶的地方，就是大小远不如大熙，但人口之密集，街市之繁华，并不输于苏杭。”
“这么好？”肖静虹见惯世面，顿觉不可思议。
“鹰王的‘王’字，也不是自封的名号，或是别人对他的褒奖，他在蓬莱洲，占领着广袤的土地，同时也拥有强大的军队，所以号令蓬莱，乃是真正的统治者。”
“那么云杉和他……”
香儿突然停止叙说。凌乱的发丝下，她瘦削的脸庞一贯都保持着柔弱的神态，以期他人疼爱，此时此刻却不自觉浮起阴沉。
“怎么不说了？”肖静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云杉对于这位鹰王，到底算是什么？”
香儿不甘，不愿，可也没办法，抬起重新温柔下来的眼睛：“她用数年光景，完全征服了鹰王！”
“哈！哈哈哈……”肖静虹先惊叹，接着忍不住发出一阵欢畅的大笑，“好啊，到底是我的女儿，才能做得这么漂亮。”
楚清幽和周碧莹一直耿耿于怀她突然认起女儿的事，楚清幽满心不快，一直不敢直说，周碧莹心上也好像扎着刺，这会儿很是不舒服，便撅着嘴问：“宫主，为什么你这么肯定，紫箭就一定是你的亲生女儿呢？你就不怕，亲自生下来的孩子有时候也有抱错的时候？”
肖静虹瞥她一眼：“你懂什么？就算我会认错，一直把云杉当成心肝宝贝的云乔尹也不会认错。你道那个人为什么一直心甘情愿帮我，又为什么一直把云杉当作掌上明珠？有些事，根本不需要验证，明明白白就放在那儿，只你见识浅薄了而已。”转脸又问香儿，“如果此刻，云杉愿意回到黑翼鹰王身边，事情当会如何？”
香儿叹了口气：“必当以王妃之礼以聘之。”顿了顿，又道，“其实，当初还在蓬莱的时候，鹰王就已经这么做。只不过当时发生了乱事，耽搁了一些日子，之后，云杉突然就变卦了。”
“现在的情形，岂非黑翼鹰王单单就是为了挽回？”
香儿思忖着，半晌也颇无奈：“事实看起来应该就是这样。”
“唉——”肖静虹不由大为感叹，“可惜了！”
周碧莹不解：“宫主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肖静虹又叹了一声，站起来，原地踱了一个来回：“你说这样一个痴情的男人，若不是远在万里之外的他国多好？纵然香儿刚刚说的也委实让人心动，可熙朝是熙朝，蓬莱是蓬莱，蓬莱的王对于熙朝的本座，又有多大用处呢？”
香儿一听，心不由猛的一动：“宫主，我这儿其实还有一个秘密：据不久之前我偶然得有的可靠消息，鹰王他，不仅仅是远在蓬莱的王，实际上，他本身也是熙朝皇上的儿子，乃是当今秦王殿下。”
说起当今的皇上，肖静虹还真的做了不少了解，自从年轻的时候皇后薨逝，圣元帝便再也没有另立新后。后宫当中位分最高的乃是倪贵妃，是当今太子的生母。可是，很早以前，圣元帝确实特别宠爱婉妃，也就是如今十三皇子瀛烈的生母。至于婉妃曾经还给圣元帝生过一子，这个消息并不为外人所知，可等肖静虹花了银子，派人在京中略作打听，实情三日后便从京中飞鸽传书送出来。
周碧莹很傲慢从信使手里接过信，然后屁颠颠送到撷翠轩。
肖静虹早等得百爪挠心，接过信笺，急忙打开，只瞧了一眼，“哈哈”两声大笑起来：“天助我也，真实天助我也！”
周碧莹凑在旁边：“那位鹰王殿下，真的就是宫中秘而不宣的秦王殿下吗？”
“何止呢，”肖静虹忍不住走来又走去，脸颊因兴奋赤红，激动得眼睛都发射出光，“婉妃娘娘曾获盛宠，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尤其得当今皇上欢心，刚出生就封郡王，满月加封秦王，迄今为止无人再有如此殊荣。后来也不知怎么的，才两岁的秦王殿下就不见了，直到算算年龄他十六岁的时候才回来。大约也就是那时，云杉碰到的他。”
“那么，宫主是打算笼络这位秦王殿下吗？”
“何尝不可呢？”肖静虹瞥了周碧莹一眼，“本座费尽心思，想要挂靠太子、齐王，屡屡不能得偿所愿。唯一起过一次作用的水心月，也就风光了一年，之后，一直到现在，齐王府也没再给本座一点投靠的机会。可如果本座现在转向秦王，一来么，同样都是亲王，婉妃娘娘现在重获盛宠，说明秦王本身在皇上心中地位始终不低，二来，云杉不同于水心月，秦王爱惜云杉，远胜齐王对待水心月，本座又是云杉的亲娘，秦王怎能不给本座面子？”
周碧莹听着，开心地只拍手：“那么现在事不宜迟，宫主何不就去那通州一趟呢。”
“嗯。”肖静虹点头，“虽说本座是长辈，但对方到底是皇族，本座说什么也得给秦王殿下这个面子。”顿了顿，吩咐，“给本座备车，本座现在就去通州。”
“唉！”周碧莹脆生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