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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终有时

城中说书行业内,流传着这样一个话本,广为人知。

一位富商小姐,名唤凝儿。

凝儿本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偏偏钟情了从穷乡僻壤出来的穷书生。

和大多故事一样,在世俗眼里,身份如此悬殊,两人的感情路程一定不会一帆风顺。

富商夫妇为凝儿寻了一门好亲事,试图以此断绝凝儿和书生的往来。

怎料,凝儿在娶亲之日寻了法子逃婚,不顾家里阻拦,同书生私奔去了。

凝儿与书生两人也是过了一段苦日子,但凝儿始终死心塌地跟着书生,不曾有怨。

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大小姐,陪着书生从衣食不愁到食不果腹,从面容姣美到人老珠黄,经历了共苦,也该同甘了吧?

可接下来的故事却没有按照世人料想的那般发展。

自书生考取功名步入仕途以后,一切就偏离了轨道。

书生大概是不愿面对从前受过的苦难,就对凝儿不再上心,从晚回家,到干脆不回家,流连烟花巷柳,甚至到最后直接领着已经怀孕的外室回家。

凝儿善良、隐忍,不愿书生的骨肉无名无分,被人喊做野种,就将青楼出身的小妾迎进了门,待小妾如同亲妹妹。

可奈何小妾并非良善之人,孩子出生后,越发忌惮凝儿占据正室,便开始策划谋害凝儿。

凝儿死在一个冬日。

那日,书生不在府中,院中的婆子、下人全被调走了。房里,只空留下了难产的凝儿一人。

实在难以想象,那天的凝儿是多么的绝望和无助。她应该是抱着必死的心,用命保护住了腹中的孩儿。

后来,书生回府,路过凝儿的院子,听见屋中传来的微弱的婴儿啼哭声,推开房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书生快步朝内屋走去,只见榻上的凝儿安静的躺在那里,已经浑身冰冷,身上的衣物也已被染红。怀内,还躺着一个小小的婴孩。

书生抱起了那个孩子,那孩子的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随即又恢复了力气般嚎啕大哭起来,啼哭声响彻府苑,仿佛为母亲宣告着不平。

书生抱着怀中的婴孩,查清了事实,惩戒了恶毒的小妾,小妾临死疯魔,道出她的孩子并非书生亲生骨肉。书生气急,将小妾乱棍打死,发卖了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一切尘埃落定,书生呆坐着,怔怔的想起了那个陪他出生入死的凝儿,可是凝儿,却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于是,书生为这个婴儿起名为一个单字“悔”。

这话本儿中的凝儿便是单悔的母亲,书生便是单悔的父亲。

而单悔,便是那个可怜的孩子。

有人曾问起,凝儿难道不恨吗?

这时,说书人便摇头晃脑,拉长着声音说:“其实,爱与恨不必太追究。爱也好,恨也罢。说到底,都是因为太爱,所以到了最后,恨也是因为爱。爱恨终有时……”

是了,我想凝儿在最后的时刻应该是不恨的吧,否则她为什么拼死也要留住她和书生的孩子,他们最后的关联……

“单悔,其实是个苦命的孩子……”娘亲叹了口气,无限感慨的说道。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玉佩是单悔的娘亲留下来的遗物,怪不得他会如此在意。

自从知道单悔的悔身世后,我心中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十分羞愧,便不再为难单悔。

对娘亲和爹爹对单悔的百般疼爱也不再有所不满。甚至,开始尝试着想要化开单悔这座冰山。

于是,便常常热脸贴着冷屁股,死皮赖脸的跟着单悔。虽然他从来都视我如空气,对我不理不睬。

随着时间的流逝,单悔我发现这个小哥哥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的人。虽然,他表面上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可是他的内心却上炽热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

有一次,爹爹军营里组织了一场涉猎比赛。爹爹十分欣赏单悔,便要带单悔同去。我从来未曾去过猎场,因此,对此十分好奇。于是,我便央求着爹爹带我同去。

到了猎场以后,我对这个觉得好奇,对那个也觉得新鲜。所以,我便悄悄溜出了营帐,想到四处去逛逛。

逛了没多久,我便发现草丛里卧着一只胖乎乎、毛茸茸的小白兔,可爱极了!小兔子一扭头,好像发现了我,就向前蹦蹦跳跳的跑去。我哪里肯甘心?于是,便上演了一场人兔赛跑。

终于,小兔子在一处林子里停了下来,大概是没了力气。 我得意的走上前去,正想拎起它那双长长的耳朵,却发现一只箭正冲着我射来。

我被吓得失了分寸,于是便紧闭着眼睛,我自知大概今天要命丧于此,谁知正在这时,突然有人将我环抱住,紧紧护在怀里。

头顶上传来一声闷哼,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没事吧?”

我一抬头,便看见了单悔。下一刻,单悔便倒在了地上,鲜血很快染红了他一身白衣,在地上蔓延。我被吓得哇哇大哭。

那不小心射出箭的将士一看自己闯了祸,便飞快的跑回去叫人去了。

爹爹看见受伤的单悔后,立马狠狠地教训了我一顿。

我则是守在单悔的床前日夜不离开他一步,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乱跑进围场所致,我好怕单悔会因我而死。

单悔是在一个早晨醒来的。

那时,我正趴在床边小憩,突然感觉有人在轻抚着我的头。我睁开惺忪的睡眼,便看见那张熟悉的俊美的脸正坐在床边看着我。

“悔哥哥……”,说着我便大哭起来。还好,他没死,他没有死!

“哭什么?我没事”,依旧是冷冽的语气, 受伤的明明是他,可他此刻却还安慰着我,我的内心被内疚充斥着,于是我哭的更凶了。

单悔无可奈何,只得轻轻拍着我的背,任由我把鼻涕眼泪蹭到了他的身上。

“悔哥哥,我好怕你会离开。”

“不会”

“真的吗?”我抽噎着,鼻涕眼泪挂了一脸,脏兮兮的。

单悔无奈的点点头。

接着,我冲他甜甜一笑,挂在他身上欣喜的笑着。在衣袖上蹭了把鼻涕,把头深深的埋进了他的怀里。

从那以后,我就把单悔视作了我的亲哥哥,没有半点不情愿。

所以,现在得知单悔哥哥迎娶的,是这般人物,心中不禁有几分烦闷。毕竟,没有人乐意自家嫂子,是城中有名的悍妇吧?

于是,我恶狠狠的瞪了阿弟一眼,不等他闹幺蛾子,便恐吓他道:“不行就是不行!你再哭一次,我就打断你的腿!”

不等他第二轮哭势汹汹来袭,便捂着他的嘴,拖着他往门外走,消失在娘亲面前。

“听话就带你去街上买糖葫芦吃!”,我刚说完这句话,只见该小孩跟变脸似的,一秒乖巧起来。

“我听阿姐的话!”

我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刮了下小人儿的鼻子,拉着他的手就向府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