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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书来信往

孙邈刚走出门,对面便走过来一队打着伞的高大汉子,为首的是一个打扮得员外一样肥头大耳的家伙。虽说已经是深秋时节天气也确实有些凉,不过那肥头大耳的货色竟然穿得跟冬天似的,手里还抱着个紫铜的小暖炉。这样的病秧子也敢来这风月场?小心死在娘们儿肚皮上!孙邈鄙夷地往地面上吐了一口痰,对方看过来时候他恶狠狠地逼视了一眼才走开。

对方似乎脾气还好,笑眯眯地看了眼就招呼自己手下人进去了。

一堆人刚入座坐定,那员外打扮的中年人立刻变了脸色,拉住几个弟兄一通耳语。被他吩咐了的几个弟兄满脸急色猥琐的表情也压了下去,正色一抱拳匆匆散开,出门向几个方向分散奔跑而去。

安排妥当之后,他才对身旁已经抱着酒壶开干了的秃头汉子说道:“二奎,去趟刘捕头家,告诉他有土匪进城了,是连云寨上老五孙邈。”

二奎看了看周围,垆边月里红烛高烧,处处莺歌,来往人群打扮或儒雅或精干,其中也不乏跟自己一样打扮的江湖汉子,不由得担心道:“乔爷,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你担心什么?你还想替我爬哪个姑娘床上去?去吧,魏子腾还没死呢。”乔松雷淡淡笑着打趣。

二奎匆匆抓了一把糕点塞到嘴里之后便跑开了。刘进喜依旧住在吉由巷深处,本来这位人缘算不得太好的捕头大人是想搬家的,不过街坊邻居们出动了一个小队的大妈大爷来说项,恳请刘大人继续住下来,要借住他一身英雄气来镇守一方水土。

刘进喜乐呵呵了很多天之后才知道大妈此举不过就是怕卧虎山几十号人马死后化为厉鬼作恶,而留下自己则是为了给厉鬼们一个靶标,所谓冤有头债有主。

二奎走进吉由巷的时候就看见有在门口骂孙子的老太太诡异地看了自己一眼,闷声不响地走进院子关上了门。二奎看得脑门上脸上都抽了,虽说自己是个混混儿,也不用这么怕吧。

刘进喜家的大门是开着的,二奎在门上轻轻敲了敲便走了进去。堂屋大门紧闭,窗户上隐隐有一丝微弱的烛光透出。

二奎正要走上前去敲门,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青衣奴才模样的小年轻匆匆赶了出来,愕然看了一眼抬手欲敲的二奎,脸上神色数变,最后一躬身向里面伸手:“这位爷您请。”

二奎摸不着头脑,刘进喜什么时候这么高端大气了,竟然还请了个仆人!当然这些只能够放在脑子里面想想,当他来到刘进喜面前时候,刘进喜正在拼凑着一封撕成碎纸的书信。

二人虽然一兵一匪,本质上是属于城管跟小贩那样的天敌,但是经过一次合伙战斗之后都还有些默契与信任。看到二奎夤夜来访,刘进喜也不斟茶倒酒假客套,只是踢过来一张条凳,头都不抬地继续拼凑着手底下的杂乱纸屑。

“捕头,我刚刚在垆边月瞅见了连云寨孙老五了。”二奎说。

“嗯,我知道了。”刘进喜继续忙活,“门口那小子就是垆边月的人……”

二奎看了一眼那清秀小伙子,心中暗暗赞叹捕头的情报网编的真密。不过一扭头却看见刘进喜刚刚凑好的信封,骑缝签上熟悉的编码让他眉头一挑,下意识地拿了过来,“妈的,怎么还有人用这一套?十几年了吧?”

“嗯?”刘进喜抬起头来:“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不知道,这是漠北边军斥候使用的加密方式。我是重骑兵,这个真不懂。”二奎无奈耸肩。

“算了,来帮我拼一拼。”

“我识字不多,刚跟你说的你注意下就行,我回去了啊,”

“别介,说不定等会儿就可以出去捞外快了呀。”刘进喜动之以利,晓之以财。二奎想到卧虎山把一票把自己手都数到酸的外快不由得精神一震,搓了搓手,拿起一张纸片在纸上比划着。

那张纸中间有一道细细的红线,是寻常用作书信的八行笺,二奎虽说识字不多,不过脑中自有一种小市民的狡猾,比划着纸片形状将一道道红线连成了一体,不多时竟然就让他拼凑成功了。

刘进喜大致浏览了一下,然后便笑得老脸开花,搞了点浆糊将碎纸片黏贴起来。拍了拍二奎肩膀:“有搞头,先去找几个帮手!”

二奎磨拳擦掌,“我去准备家伙!”

刘进喜道:“这次不用。咱们智取,能不动刀枪就不动。”

……

冀州城外卧虎山上,半竣工状态的虎威山庄笼罩在秋后的绵绵阴雨里,漆黑的夜空下山庄上热闹非凡,红烛高烧。

土匪们留下的大厅里一场别开生面的比赛拉开了帷幕,比赛双方分别是丐帮代表段二狗和凤尾峪代表寒铁。当然了,寒铁是被黄老头以传刀之恩要挟作为临时代表出战的。比赛内容是吃饭,二位少侠各自占了长条桌子桌子两端,段二狗正握着一把小刀在一条炖蹄膀上飞快挥动,一片片肥腻的肉块掉到了面前大碗里,削完一条就往嘴里狂扫。另一侧的寒铁则无比粗放地张口就咬,双方速度不相上下。不一会儿两人身旁都堆起了一叠大碗,满桌子的肉蔬很快被扫荡一空。鏖战双方都打着饱嗝坐在一旁揉肚子,裁判宋归时和赵匡辅正在一个一个仔细清点两边堆着的碗。

很快两边得出清点成果,各自写在了一张纸条上交给总裁判温良玉。温良玉接过看了一眼,站到桌子中间面对屋子里作成一排的仆佣村民,泥瓦工匠清脆地宣布成绩:“各位观众,现在成绩已经在我手里了。大家想知道是哪一位赢得了我们这次的金饭碗奖么?请选择对应阵营,获胜方阵营的观众们将会获得由丐帮提供的布袋一条。”

大雨天建筑工作做不了,一大帮子闲人就想着主意玩儿,到现在为止他们已经举办过各式奇葩比赛了,由于赌具缺乏,他们举办的都是如室内拔河比赛,喝水比赛,夹豆子比赛,打坐比赛,喝酒比赛,甚至还有某两位小朋友私下里比了一场看谁尿得远比赛。

因为二人势均力敌不太好判断,下面人群凭着直觉飞快地分成了两拨。温良玉挑动了两下现场情绪之后公布了比赛结果:“丐帮队十九碗,凤尾峪队二十碗!丐帮队一碗之差惜败凤尾峪队!”

选了寒铁的人跳将起来庆贺,这时两条宽厚的身影出现在了大厅门口,披着的蓑衣上雨水淋漓,很快将地上洇出一大滩湿迹。

高个子的探头看了看,不明就里地转头问身后的人说:“你们这是拜火教集会吗?要不要我们避让一下?”

身旁的矮个子冷哼一声:“是才好呢,老子就能升官发财了。”那人说着就抖掉了身上蓑衣,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刘进喜跟二奎,段二狗哈哈笑了两声,冲底下喊道:“厨房的,赶紧把菜再上一桌,聚餐!”自有人应声而去,段二狗拉着寒铁迎了过去,将刘进喜跟二奎请到一旁走廊里,对着漫天雨帘,扶着肚子问道:“什么急事让你二位冒着这么大雨赶过来啊?”

刘进喜眉毛倒竖:“你大爷的,老子淋了一身雨你也不让进屋坐坐什么意思?”

段二狗按了按耳朵,“人多,如果你是来吃晚饭的我们现在一起去,如果有事就在这里谈。”

寒铁一边点头一边坐到了走廊栏杆上,一双眼睛不住扫着四边。

“大爷的!”刘进喜骂了一声,掏出一张油布裹好的纸条,低声说:“连云寨果然和孙安国有勾结,而且左同和还在信里面让孙安国将五当家孙邈弄死。”

“给我看看呢,”寒铁突然伸手将纸条夺了过去。

刘进喜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说道:“现在孙邈已经发现了左同和想要弄死自己的事情,放言要回去弄死他呢。”

段二狗掰着下巴若有所思:“我小时候最喜欢看狗咬狗,两条狗互相咬得都快死的时候我再上去补一棒子就能弄死两条狗,够吃半个月的了。”

“鹬蚌相争,主意是不错,不过孙邈不大可能搞的定左同和。虽然左同和这条狗已经老了,但是这条老狗却有着十条跟在他后面摇尾巴的忠实拥趸。孙邈想以一己之力对抗左同和必然没戏。”寒铁语气轻松地分析道。“而且左同和实在挡不住时候可以请孙安国派兵去剿匪,他们可以合作剿灭孙邈及其手下,然后瓜分孙邈手中的钱财。”

“孙邈就这么不堪一击?”刘进喜皱眉。

扬了扬手中的书信:“当然,他将最重要最有力的武器撕毁了。现在他最有可能成功的方法就是暗杀左同和了,左同和个人武艺并不强大,我见过他与孙邈过招。他最多能在孙邈手中走过六招,那还是他准备好了的时候。”

“难道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就放过么?不行,必须帮孙邈一把!”段二狗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凝眉细思片刻之后打了个响指:“有了!”

……

一场缠绵数日的秋雨终于收住了,天色明亮起来的时候,候五打了个哈欠从树屋里钻了出来,站在树梢上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舒展小身板,清脆的鸟鸣,草木清新的香气让他有种自己在继续抽芽生长的错觉。

突然林子下的小径上传来一阵清脆的木屐敲击石块的声响。候五抓着树干伸长脖子悄悄看了出去,只见一个青衣小帽家仆模样的清秀年轻人正战战兢兢地踟蹰而来。

作为一个职业的土匪,候五迅速上下扫视了一眼那青衣小帽的少年之后便判断出了对方肯定是大户人家的佣人,可能是个不大不小的肥羊。再一看少年那身崭新的青布衣裳,本来只想将人喝退的候五眼珠一转,抱着树干滑了下来,就地一滚横刀少年脖子上唱歌一样喝道:“大王叫我来巡山……啊呸……”

没等他改口那少年仆佣就接口道:“应该是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这儿过,留下买路财!”

“对!”候五握着刀柄的手不经意地往上抬了抬,那仆佣实在是有些高,不抬点手感觉像小四儿举着话筒采访姚明一样。“既然这么懂规矩那就自己动手吧!”

少年仆佣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拍到他的手里:“你们五爷将它忘在垆边月了,送回去五爷自会打赏你的。”

候五接过往怀里一塞,依旧举着刀子迎向那少年,恶狠狠地说:“打赏我要了,你身上的钱财也是我的!给老子掏出来,不然让你尝尝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滋味!”

少年很光棍地一摊手:“我都知道是来土匪窝的还带钱?你以为我傻啊?有本事你把我绑了做肉票啊。我可没人愿意赎,别到时候天天还得给我吃给我喝。”

候五被他一通抢白噎得白眼直翻,当真动了劫肉票的想法,不过看对方瘦瘦高高而且那么光棍,自己也就一个人,绑起来挺费事的。抬着手把刀子往少年脖子上又压了压:“没钱把衣裳脱给我!”

少年眼尖,早看见候五衣服背后一条长长的裂口,鄙夷地低头看了一眼,脱下衣服甩手给了他,自己穿着一身雪白棉料中衣转身就走。

候五喜滋滋地将衣裳套上,爬到树上去窝了好一会儿之后又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探头一看,路那边远远地跑来两骑,为首的怒气冲冲,身后大汉满面肃容。

候五摸了摸怀里的书信,笑得嘴咧到耳根,跐溜一下滑下树,双手举着书信站在路边静候。骑士们很快驰至,孙邈只搭眼看了一下站在一边的候五,不想其他一鞭子便挥了上去:“狗东西,给我滚开点!”

候五痛得大叫一声:“你的信。”

孙邈已经拍马驰过了,他身后的汉子却马鞭一卷将那书信夺了过去。拍马几步追上孙邈将信送了上去。

……

寒铁在左同和书房里晃悠着两只脚,抱着茶杯四下打量:“大当家您这书房真不如改做账房好了,书没几本,账本倒是不少。”

“嗨,我一个土匪哪里会读书,白白被人骂句附庸风雅也就算了,万一他们说我不务正业怎么办?难道去考个功名给他们证明一下土匪窝里也能飞出金凤凰这样的命题是真命题?”左同和埋头账本,忽然自言自语:“妈的,老五竟然支了三千两。”

寒铁置若罔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卷递给左同和:“目标昨天飞鸽传书了,您过目。”

左同和接过看了看,蜡封的边微微有些皱,但是还没破裂。“你没看?”

“请当家的决断!”寒铁说得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鸽子我养起来了,如果这信动不得,那我们还可以让它继续送信去。”

“好一场大雨,真是天助我也!”左同和笑着打开了蜡封说道:“有你这样心思缜密身手高绝的帮手真是苍天垂幸哇。”

寒铁连道不敢,左同和一双肉掌却狠狠地拍上了桌案,声音颤抖:“老匹夫,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寒铁手中已经送到嘴边的茶杯猛然一顿,茶水溅了一身。只见左同和额头上青筋暴起,须眉倒竖:“我那位好哥哥竟然勾结了卧虎山那小子想灭了我们连云寨分食!”

书房里面空气犹如凝固了一般,天空中飘荡的云层中间突然透出一缕阳光照进了窗户,投射在左同和手中紧握的纸卷上。空气里拍在他掌下逸起的尘埃在光线里浮动。

左同和觉得自己心中一半是冲天的怒火,一半是彻骨的寒冰,这两种情绪都是那一个词引发的:背叛!那个曾经背靠背沙场性命相托的好兄弟竟然背叛了自己与他的利益联盟,转手竟然想杀了他,以此自肥,难道这么多年所谓的合作就是他在养肥猪么?现在猪肥了,就要宰杀了么?

左同和心中心思电转,一瞬间表情由怒而悲,又由心悲到胆寒,面上血色也慢慢退去,渐渐变得铁青起来。寒铁将一切看在眼里,敲着茶杯默想片刻,估摸着左同和悲痛得差不多了之后忽然抬头逼视着他的眼睛:“既然如此,何不将计就计,分而歼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