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你下午去哪里了？”柏奶奶吃着吃着问道。
我划着饭的筷子一顿，将视线从碗里移到她脸上，“没去哪儿啊。”
既然已经答应跟黎苑合作，就应该守着那个秘密。最重要的是，这件事可大可小，不能把眼前这两位年迈的老人牵扯进来了。
我的话在柏奶奶的意料之中，她夹了一筷子的红烧肉，放进我碗里，“下午的时候，沈姜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说你失踪了。看到你不在我们这儿，就走了。你看你等会儿吃完饭还是跟他打声招呼吧，他指不定还在找你。”
“好的，我下午想着没地方可去，就到处晃悠来着。”我摸着后脑勺，讪笑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两位老人眼里皆是动容，用关怀的眼光看着我。
我放下了碗筷，“柏爷爷，柏奶奶，我想，我是时候回杭州了，我姥姥一直一个人在家。”
言外之意是，他们两位好歹还有个伴儿陪着，而我那可怜的姥姥却只有我一个孙子。山西我也不准备去了，我现在只想回到杭州，回到生我养我的土地上，平平安安地生活。
“那唐易那家伙怎么办，你不准备救了？”两人对我的话感到惊讶，他们一定想不到，当初说死说活也要救人的是我，现在说走说走的又是我。
“姥姥只有我这一个亲人了，如果我再出了什么事，那她......”我说的有些哽咽，柏老爷子叹了一口气，眼里没有责怪。
人之常情，谁都能明白，谈不上责怪。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柏奶奶一直没有说话，虽然在柏老爷子面前她比较强势，但在别人面前，她从来都只扮演好一个妻子地角色。
“明天一早。”
“好好好，孝顺是好事。”柏老爷子站起身来，也不吃饭了，走到门口，看着夜色，“要变天了啊。”
也不知他是说事态还是天气，外面阴沉着，确实有随时要下雨的趋势。
跟沈姜说明了情况，被他骂了一顿，又告诉他我明早回杭州，他倒是没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就挂了。
正准备走了，柏奶奶却留下我，让我好好休息一晚上，明早出发。
又给路人甲发了短信，告诉他我明天早上回杭州的事，他也没回我，到现在为止，路人甲的行动一直都很神秘，先是将假的赵业成带回姥姥家，在密道里突然失踪又突然出现，他会开直升机，当过空军，现在又不知道去做什么了，我住了一个礼拜的医院，也没见他出现。
不是我怀疑他，实在是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让我不得不分出一点好奇花费在他身上。
躺在床上，我回想起饭桌上演的种种情景。
对，没错，我是在演。
我到如今依然没有放弃要救出冯唐易这件事，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我心里有一个猜测。
舅舅失踪了有一个月了，如果他还活着，这么久不回来只有一个可能，他被囚禁了，出不来，而那些人囚禁他的目的就是将他当做谈判又或是交易的筹码。
黎苑说，舅舅还活着，而我又是他们需要的钥匙，与其费尽心思，闯鬼门关，倒不如什么也不做，就在原地等着他们找上门来。
之所以刚才在饭桌上对着两个善良淳朴的老人说谎，实则是为了把戏做足，也是为了不把他们两人拖下水。
我这一个月来，一直忙东忙西，结果什么也没得到，如果我退一步，以退为进，让那些人以为我意志消退，他们一定会比我本人还急。
对于他们而言，一把钥匙当然动起来，才更不容易秀逗，当我失去了斗志，他们会急起来，那么那个所谓的程家人如果真的回来了，当他发现我出现异状，一定会狗急跳墙，路出马脚。
这是我的计划之一。
其次还是因为，这段时间，我过得太虚幻了。可以说，我从离开杭州的那天起，我的行动一直都是被人推动着进行。
无论是来山东，然后听到安图的事，决定去安图，最后又听说程华苏的事，又临时起意，决定去陕西，还有后面已经规划好的山西之行。
可以说，这些计划，都不是我本意产生的，而是被人推动着进行，像是一种诱导。
我并不是怀疑沈姜又或者是路人甲，对于他们俩，我还是比较信任的，但不可排除他们也被推动着我行动的可能。
我实在是想不通，一开始只是为了救出冯唐易，结果到现在牵连甚广，仿佛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的一言一行。
那种感觉就像是视监。
山西之行自然也会进行，但不是现在，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静候其音。就算是沈青岩找上门来，说我出尔反尔，我也是有借口的。
在答应他去山西前，我就说过，我得先救出舅舅，才能替他跑一趟。
第二天一早，我起了个大早，刚起来洗漱完，发现柏老爷子也起来了。
他看到我一个年轻人起的比他都早，着实没想到。
天蒙蒙亮，吃完早饭，他带着我在院子里打太极，虽然以前也学过一套二十四式太极拳，但学会以后就没怎么练，倒是荒废了这项技能。
跟着柏老爷子打了两遍，慢慢想起来了具体招式，便自顾自的打起来。
“还回来吗？”打着打着，柏老爷子蒙声道。
我愣了几秒，慢慢回道，“回啊，这里还有你和柏奶奶啊。”
“小骗子。”出声的却是站在门边提着菜篮子的柏奶奶，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槛边。
我被她的一句小骗子弄得前仰后翻，这个老人还真是孩子气。
“放心，我会回来的。这里也是我的另一个家啊。”我发自内心真诚地一笑，柏奶奶脸上傲娇的噘嘴也耷拉下来，随后破功地憋笑，就像是孩子得到了梦寐已久的糖果一般。
“一路小心。”两人不同时，却对我说了同一句话，让我这个异乡人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由于上次来山东的时候，经验不足，选了小火车，导致坐了十五个钟头的车才到，火车虽然便宜，但跟钱相比，还是我的屁股比较重要，所以最后坐了动车。
动车就是舒服，还快，五个多小时，我就回到了杭州。
虽然路人甲说赵家的人一直在追踪我，但我到现在也没见到一个看似可疑的人。我还不至于大摇大摆地回姥姥家，去商场逛了一圈，换了身上脏不拉几的衣服，又戴了一顶鸭舌帽，还戴了一个口罩，看上去就像是明星的日常装扮。
由于我气质比较好，身高也不矮，这样的打扮，引起了路过的小姑娘的频频侧目，让我颇有些难为情。
算了还是莫装逼了。回到家已经快要吃晚饭了。
门没有关，我轻轻推门，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奶奶正在做饭，我就这样站在原地，不出声，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看上去有些落寞，挥动铲子的手臂像是提不起劲来。在这么感人的场面，我脑海里竟然煞是破坏气氛地出现了一句话，关爱留守老人，常回家看看。
我轻声喊了一句，“姥姥。”
姥姥呆愣了一秒，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自言自语道，“怎么又听错了，这人还真得服老哦。”
我笑了一声，心里却心酸不已，“姥姥，是我回来了。”
确定没听错，她转过身，看到是我，手里的锅铲都掉到了地上。面上先是一喜，表情却瞬息万变，怒气沉沉地看着我。
脸色一沉，步步生风朝我走来，顺手抄起门边的笤帚，朝我屁股上招呼。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
我被打的直跳脚，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挡脸，以防我这张英俊潇洒的帅气脸庞被误伤。这跟我想象的情景不太一样啊，不是应该抱着我痛苦，然后喊着，乖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吗？
“姥姥，住手住手啊。”
她越打越来劲，打累了还停下手里的笤帚，休息时恶狠狠地说，“你这个死没良心的，学什么不好，学冯唐易那个没良心的，出去一个月连声招呼也不打一声。你怎么肯回来了？”
她说到舅舅的时候，我心虚地一惊。
我趁着她休息，才终于有机会喘口气，赶紧跑到几米开外，警惕地看着姥姥，“哎呦喂，姥姥，你可冤枉我了，我那是没来得及啊。那是舅舅硬拉着我去的。”
心里向下落不明的冯唐易默哀，不好意思啊，舅舅，现在只有你能替我圆谎了。
“真的？”姥姥面上露出了狐疑地神情，看来她对我所说的理由，已然相信了一半了。
赶紧补上几句，让她更加相信我不声不响地离开其实是有苦衷的，“可不是嘛，都是他，他说他”，我有点编不下去了，该怎么说才更有说服力呢？
“他说他怎么了？”姥姥一手拿着笤帚，一手摸着胸口顺气。
有了，我简直是天才啊，这个理由准行，“他说他找媳妇儿了，那姑娘不肯，他是带我去出主意去了。”
舅舅，对不起啊，不小心坑了你了，我没爹可坑，只能坑舅了。